给她三分颜色,倒还真开起了染坊迎春这里但凡短了什么,也从没有从大房拿的。都是老太太和几个姐妹念着,有什么总不忘了她一份儿。
探春有些好笑,欲待反唇相讥,又记着迎春的亲事,可被她拿捏在手里,倒不敢太过造次,只得把话往里又咽了咽,一时之间便冷了场。
邢夫人又转向迎春:“我也管不了你多少日了,改明儿你出了阁,可还有人帮你挡着掖着么?这个走了,再买进来的,还不知是什么样儿的呢你身边少了替你打算的,吃亏的还不是你自个儿么?”
这话倒是在理。探春暗暗点头,嘴上自然又奉承了一句:“伯娘说的有理,二姐还亏了您的教导不是?”
邢夫人解了气,看迎春一脸的委屈,紧抿着唇,不敢反驳,才放过了她。只是喝了两口绣桔上来的茶,开始抱怨起自己的媳妇来:“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的赫赫扬扬,遮天盖日的百事周到,在老太太面前奉承得如鱼得水。统共也就这么一个亲妹子,竟是全不在意”
探春听她说到王熙凤和贾琏,倒不好插嘴,只能把自己当成雕像,眼睛瞪着墙壁。没听见没听见,我在看壁画呢“说起来,你也不是我生养的,我倒何苦来十分的管束着你呢”邢夫人没人捧场,自己也没了气势,草草地把这篇训话收尾,也不等迎春再回应什么,起身走了。
探春急忙拉了迎春起来,两人殷勤地送至门口。
“回去吧,但凡能让你二姐也教得懂些世故,便是她的福份了。”邢夫人对着探春还是和颜悦色的。想当初,王熙凤管着家的时候,她对自个儿的那个媳妇,也不敢得罪。
唉,赶到哪儿,都是权力至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贾府,手握管家的小小权力,便能平白得上这些好处,难怪王熙凤如今大感失落呢偏头看向迎春正满脸不自在,暗想自己便是要劝,也不合在这当儿,不如先冷一冷,过两日缓过了劲再来相劝。于是,便笑道:“二姐,我也回去,你好好歇着罢。”
迎春应了,看着探春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终点头道了个“好”字,又复归沉默。
探春叹息着去了,刚到秋爽斋门口,就迎面见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并肩走过来。
“正要找你喝两杯好茶,可不是赶巧了?”薛宝钗笑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黛玉也掩着嘴笑,“莫不是从二姐姐那里过来?”
“咦,你也学了未卜先知的本事么?”探春一边笑,一边把两人让了进去,“因见了她脸上不好看,过去陪了一会子。正遇上大伯娘过去说了几句,把二姐说得几乎要哭。”
风雅颂正在门口左顾右盼,两只前腿刚站起来,又“嗤溜”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你这猫可真是……”薛宝钗摇头叹笑,“赶明儿我让哥哥觅一只漂亮的白猫来给你养着玩儿。”
探春摇头:“不用了,这猫性子野,我才敢养,不用人操心,随它在梧桐树里面钻。若养那种波斯猫,整天赶着伺候它呢”
“哪有人姑娘家养这个的……”薛宝钗嗔了一句。
“我就爱养。”探春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让侍书斟了茶,又叫小蝉去大门外买两碟现成的果子点心来,“我前儿吃着外面的果子,倒比咱们府里的做得还好,买来你们尝尝。”
“难怪宝玉说你手散,看你的月银也真剩不下什么如今又管着家,怕是出得多,进得少了。要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一声儿,我好歹还有个哥哥在外面撑着场子呢”薛宝钗亲昵地握了探春的手推心置腹。
探春笑道:“不过是吃我几颗果子罢了,难不成我还要找你会账?旁的不说,茶点还是供得起的。”
薛宝钗笑道:“我也不过这么一说,怕你这里散开了,不得便。”
“三妹妹不必跟她客气,她们家是皇商,家里就是个金铺子,别的就算没有,这个是不会少的。”林黛玉也在一旁打趣。
“那是自然,我若真的没有,哪会跟宝姐姐客气”探春笑着回道。
三人坐下才喝了一巡,迎春房时的小丫头莲花儿却跑了过来:“三姑娘,快去看看我们姑娘。这会儿又吵起来,欺负着我们姑娘呢”
“大太太又来?”探春第一个反应,就是邢夫人又来找迎春的不自在。可她赶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啊?人家是名义上的嫡母,就跟她对着王夫人似的,只得唯唯诺诺地赔小心。
“不是。”莲花儿摇头。
“那又是谁?”探春忍不住皱眉问,“我们家里倒越发没了规矩你司棋姐姐跟绣桔姐姐两个难道都是吃素的么?竟不会偏帮着你们姑娘”
莲花儿跺足:“司棋姐姐这两日身上不自在,刚撑着服侍了姑娘一回,又躺着起不来。绣桔姐姐回了我家姑娘,往常带的瓒珠累丝金凤不知哪里去了,我们说是她奶妈子拿了去换了银子放头儿的,姑娘却不肯去问一声。”
林黛玉忍不住插了一句:“二姐姐这性儿也未免太好了,才弄出这样的事来,倒让外祖母拿住了作法子。”
莲花儿噘了噘唇:“可不是?绣桔姐姐说了,明儿若要戴时,姑娘们都有,独咱们没有,可怎么回话?”
林黛玉一本正经地点头:“很是。”一边斜着眼睛瞟向探春,旁人还有,探春的那个可也戴不出来,因看着成色不错,早拿出去典当了。
探春不理,只是追问:“你们姑娘怎么说?”
“姑娘说奶娘拿去暂借着使一使,仍送回来就完事,不必去问。绣桔姐姐不依,说哪回拿了姑娘的东西还送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