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旋而笑笑,从屏风上拾起一件涂过桐油的遮雨油衣,递给谢玉蛰,“走吧,谢大人。”
谢玉蛰瞥他一眼,从身旁下人手中接过稍显简陋的蓑笠,“下官不似姜大人万金之躯,自己留着披吧。”
不识好人心。
姜涞在心底暗骂他一句,把那华贵油衣披在肩上,跟在谢玉蛰身后走出门。
不多时,城门楼附近。
一路上饿殍遍地,尸横四野,尸体在雨水中腐烂膨胀,腥臭熏天,灾民两眼乌黑,双腿浮囊。河东府如此,四周郊县又当如何?
姜涞难耐地掩住口鼻,强忍住胃里翻滚的酸味。
在京城娇生惯养三年,还真适应不了这场面。
刚穿来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死人,老皇帝让他负责贪污罪臣杖杀,好大一块血肉飞到脚边上,姜涞三个月再没吃过肉。
在司晨的长刀掩护下,两人飞快登上城门楼,远远一瞧,就看到三五官兵簇拥保护着张师鸣。
不是说昏迷不醒?
姜涞心下明了,冷笑一声,看向身旁司晨,“城下如何?”
朝廷派来的运粮官兵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姜家担忧姜涞的安危,又特地安排了五十来号府卫一路保驾护航,镇压这些乱贼绰绰有余。
“回大人,贼人已尽数伏诛!”
“好!”姜涞满意地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张师鸣,这老登两眼乱瞟,估摸又在编着词给自己脱开干系。
他憋着火气刚要审问,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宿主,说好的不抢高光呢?”
坏,又把这茬给忘了。
姜涞瞬间兴致索然,脸色冷了几分,干脆道,“谢大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听到他的话,谢玉蛰身形微顿,偏过头看向姜涞的方向,姜涞却已经一脸不耐地下了城楼去。
以往这种时候,姜涞可是最喜欢审问这一节,今天留给了他做?
谢玉蛰身旁的小厮盯着姜涞的身影消失,一脸紧张地提醒,“大人当心,说不定又挖了什么暗坑儿给您跳。”
“无妨。”谢玉蛰收回目光,看向张师鸣。
眼下还是要先解决水患一事。
张师鸣把柄难抓,兴许姜涞是去找张师鸣的疏漏之处,此人虽与他政见有异,但绝不会放过跟他争功讨赏的机会。
与此同时的姜涞,在城楼底下眼睁睁看着谢玉蛰派人将贼首提上城楼审问。
真不爽啊,又让谢玉蛰出了回风头。
“不好了不好了!”
人群中忽地爆发嘈杂惊叫,姜涞眉头一皱,指挥着怀南过去,“去看看怎么了。”
“放开我们!”一个汉子端着豁了口的破碗挣开官兵们的挟制,“城东的河堤被大水冲塌了,乡亲们快跑!”
话音落下,姜涞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就说那张师鸣怎么只晕了一会,演戏也不演全套,合着是再演下去要被洪水一道冲走。
那河堤堤坝早被谢玉蛰派人加固过,为何突然塌陷,谁是主使一目了然!
他们就算有心想审问清楚,也不得不因为洪水不了了之。
好一个张师鸣。
“放人!”姜涞指尖蜷紧,朝官兵喊了声。
怀南脸色微变,“可是大人,谢大人还未审完,这群百姓里说不定还混着贼人……”
姜涞倏地回头,声音沉下,“审人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立刻放人,所有官兵护送百姓去城西!”
他一声令下,再没人敢阻拦,百姓们在官兵左右掩护下迅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