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接过却是当即拉长了脸,“这还是端阳节时用的东西,难道之后姑娘都没做针线了么?”
张蜻蜓哪知道呀?绿枝倒是清楚的,只不敢说。
原来的三姑娘最后做的一套针线就是自己上吊时的那身寿衣。救下她后,因觉得不吉利,把那从里到外的衣裳物件全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等着张大姑娘醒来,就再也没有拿过针线了。
绿枝帮着遮掩,“姑娘之后本来还做了些东西的,只是出事那会子……全都烧了。然后等她醒来,身子始终没好利索,是以不敢让她费神。姑娘倒是好几回想动针线来着,都给我们拦住了。”
赵嬷嬷这才不言语了,却自冷笑,“你这丫头倒是忠心得很哪!不过既然没做什么,那从现在起做些新的也算合适。去!让人把那架绣屏搬出来,我已经替姑娘挑了一块上好的料子,要请姑娘您亲自绣一副猛虎图。潘家世袭武官,潘老爷可是在沙场上搏得的赫赫威名,姑娘若是进门的时候献上此图,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啥玩意儿更脏?张蜻蜓不明白,绿枝听了却是脸色一变。那绣屏可是用来绣被面的,一般没个人,不眠不休的两三个月工夫根本就不能完工。而刺绣之中,动物毛皮当数最考究人的功力之一了。若是一个不好,便会绣成平板一块,完全没有真正皮毛的那种栩栩如生。现在这时节,想来离张蜻蜓婚期也不会太远,这赵嬷嬷一开口便是要张蜻蜓“亲手”绣个猛虎图出来,不成心难为人么?
这话可说得不错,她们几位可不就是成心来难为我的?张蜻蜓眼珠再一转,趁这会子说话的工夫已经想好脱身之计了,“几位嬷嬷,有劳你们这么费心教我。只是你们方才也说了,我这院子里缺人得找五姨娘要去。那不好意思,失陪一会儿,绿枝,我们走!”
“嗳!”赵嬷嬷的威风还没抖出来呢,岂肯轻易放过她?“三姑娘,您这时候可是该学习的时候!”
张蜻蜓咧嘴一笑,指指她们,“你们,是夫人派来的,只管教我。”
又指指自己,“我,这儿缺人,你们不管,得我自己去求人。”
然后两手一摊,很是无辜,“所以,你们有大把的时间在这儿等着教我,但五姨娘却未必有大把的时间等着我去求她。我得先去把我要的人求来了,再来被你们管教。当然,你们也别闲着,既然要教我嘛,就把要教我的东西全写出来,我没事儿也好看看!再有,我瞧你们几个也挺身强力壮的,要不去帮着把那架绣屏扛过来?反正我这屋里病病歪歪一大堆,也没人可以使唤,辛苦各位了啊!”
四大金刚嬷嬷便见三姑娘笑眯眯地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一个绿枝。
厚脸皮
出了门,绿枝还有些忐忑,“姑娘,就这么把嬷嬷们留在屋子里不好吧?”
张蜻蜓满不在乎地嗤笑,“有什么不好的?别以为上了几岁年纪,叫她们一声嬷嬷就真能管着我。不过也是个奴才秧子,有什么面子好给的?”
却不妨绿枝听了这话,深深地埋下头,“是,奴婢知道错了。”
呃……张蜻蜓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别多心,我可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吧,上了年纪也不干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所以没必要对她们客气!但你就不同了,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我可没把你当她们一样看待的!”
绿枝却诚惶诚恐地道:“奴婢知道姑娘待我的好,但奴婢也会记得谨守自己的本分。若是做得不对,还请姑娘重重责罚!”
得!越描越黑了。算了,张蜻蜓也懒得费那个劲解释去了。这些丫头多半都是自幼卖身为奴,只知道跟着主子过日子。就像兰心那样,稍有些姿色就巴望着爬上男主子的床,做个半奴半主的姨娘已经是毕生最大追求了。
张蜻蜓想到这里,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绿枝,你日后也想给做姨娘么?”
绿枝不料她突然有此一问,整个人都呆了一呆,随即立即跪了下来,脸都吓白了,“姑娘,奴婢可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求能安安稳稳服侍姑娘一辈子,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姑娘,您可千万别赶我走!”
见她是真的吓哭了,张蜻蜓倒手忙脚乱起来,“你瞧你,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问,你怎么就哭了?好好好!我再不说了,你快起来,这让人瞧见多不好?”
绿枝本待再分辩几句的,可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回过神来,立即抹了眼泪,躲她身后,“是奴婢失态了!”
“没事没事!”张蜻蜓递了帕子上去,“快把眼泪擦了,免得让人瞧见,还说我们那房成天给人欺负似的!”
绿枝不敢用她帕子,自己取了帕子擦了泪,渐渐将情绪平稳下来才道:“姑娘,您真的要让五姨娘给您挑人么?”
张蜻蜓听她话中有话,“有什么话你就尽管直说,咱们房里,我瞧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有事可不许瞒我!”
绿枝左右看看无人,这才低声道:“按例,府里新进的人,不管是家生子,或是外头买的,一般都得从三等丫头做起。碧落这个缺,在府里肯定是补不上的。”
她迟疑了一下,深深行了一礼,“奴婢在这儿,能不能求姑娘一个恩典,把碧落讨做陪房,也带出去?”
张蜻蜓想了想,“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绿枝对这件事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她和碧落服侍姑娘多年,姑娘待她们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上吊之后,她一直不提这个旧仆,弄得绿枝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在她面前提到这件事。但是碧落都亲自求到自己跟前了,多年姐妹,她也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