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也笑了,他一摇头,说:“当然不是。妈妈说,在我们兄弟出生前,她曾做过一个梦,是水波,她记不清是微波粼粼,还是烟波渺茫。妈妈说:朝为潮,晚为汐,所以我们出生后,就给我取名陈潮,弟弟叫陈汐。”“啊,潮汐啊!”易姚一叹。陈煜接着说:“梦中有水就是财,可我们家并不富裕,还很拮据。妈妈给我们取的名字都是水旁,她盼望我们兄弟日后有财,可以过上好日子。”“哦,意义深远吶!”易姚又是一叹,“那你又怎么会弃水得火呢!”陈煜叹气,“悲剧啊!我们兄弟出生后几个月,伯父家的女儿去世了!那时那个姐姐已经有十岁了,是跟小朋友一起在河边上玩,据说是拣螺蛳抓小鱼什么的,失足溺水而亡。坏时候啊!”“哟,真是悲剧!”易姚捧着茶杯。陈年往事,陈煜今天说起来已如故事一般,“关键是这个姐姐是伯父家的幺女,姐姐上面有个哥哥,那时那个哥哥就已过世好几年了,哥哥是病故的。这下伯父家后继无人了。大妈的年纪已不可能再生育。伯父和大妈整日以泪洗面日坐愁城。如此,过了半年多。我们兄弟也满周岁了。伯父就跟我父亲提出,能不能过继一个孩子给他。”“所以,就把你送给伯父了!”陈煜点点头,说:“大儿小儿都是妈妈身上掉下的肉,妈妈哪里会舍得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我说过我们家境不富裕,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有些窘迫。反正是去伯父家,不是外人。爸妈就商量着看把谁过继给伯父。”陈煜喝口茶,看了一眼闺女还在睡,又继续说,“我们兄弟俩出生后,我一直都很好很健康,可小汐不行,老是生病,妈妈三天两头带着他去医院。你不知道,小汐小的时候瘦弱的很。妈妈最后决定留下小汐,把我送去了伯父家。”“你妈妈想你怎么办?”想到妈妈,陈煜的目光便有些黯淡,说:“老实说,伯父大妈真的很疼我,就因为他们疼我,才不许我父亲老是来看我接我。大妈因女儿溺水,所以极不喜欢我名字的那个‘潮’字。我想她是心里害怕,怕水。她非要请个算命先生,说要给我算算,这一算啊,说我命里五行缺火,大妈高兴得不得了,可有正当理由给我改名字了。于是,她把‘潮’字改成了‘煜’字。”“这个‘煜’字也是很不错的。”陈煜点点头,“是啊,不错。大妈是个文化人呢。从前是地主家的小姐。”茉莉醒了,一个月大的婴儿,除了睡就是吃,一醒便是饿了。易姚抱起茉莉去卧室,换尿片喂奶。陈煜便收拾了茶杯,到厨房里做饭。跟易姚聊了这么多,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他们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地说话。他突然觉得这样真好,像一个家,有爸爸妈妈,有孩子,这正是他所盼望的。茉莉吃着吃着就又睡着了。易姚换了身居家服,坐在床边,看着女儿,低声说:“小乖乖,妈妈可不舍得把你送给别人。”等到茉莉睡得沉了,易姚才到厨房里帮忙。陈煜说:“你不用沾手了,已经差不多好了。你是不是饿了。”“还好!”易姚拿了碗筷,盛好米饭。“那你小时候一直都见不到妈妈?”易姚问,心生怜悯。陈煜摇摇头,他给易姚盛了碗排骨冬瓜汤,“隔很久,爸爸会接我回家一趟,在家里待一天,然后就送我回伯父家。”“你的伯父大妈还在吗?”“早不在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相继过世了,之后,我就跟着爸妈和小汐一起了。”陈煜说,“所以我说茉莉的命运跟我一样。不过,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的话,那就不同了,对茉莉也好。”易姚“咦呀”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她的居家服虽然柔软舒服,却是薄了些。她漏奶了。陈煜见她半边衣服湿了一片,拿了块干毛巾帮她按住,不轻不重,力度刚好。他的另一只手搭在易姚肩上。易姚本能地想要掰陈煜的手。“姚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在医院产床上的痛苦和流血。有你和茉莉在,我很满足,我想我今后的生命就是为你们俩。”陈煜的声音不大,从易姚头顶上飘落下来。他说完慢慢曲下一条腿,跪在易姚跟前,“而你是我唯一心愿。”如果这算求婚的话,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简单更尴尬更非礼的求婚了。易姚伸出手抚在他的脸上:这个男人对我够好的,他所求的就是我,可我什么也没有给过他。跟他同住了这么久,对他,我也算了解了。现在的我与陈煜太太之间的差别就是没有同房,可谁知道呢!在外人眼里有差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