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徊由不得松了口气,和声说:“这些人总是有一定的风险,不接触自然是最好的。”
“我会注意的。”玉笙淡淡说此,随其收去了目光。他瞥见她眉眼间黯然,便由不得郁结于心。
等吃完了饭,钟徊也留出一整个下午来陪她们。
午后的天气闷热得紧,似也将人一身气血压得尤其低沉。
玉笙推开窗通气,晃眼瞧见一个人影窜过去,她猛地回头来,钟徊随即会意,示意她不要慌,便起身将怀中睡着的泠乐抱去床上。她倚在门框压低了声音问:“是护军府的人?”
“可能是。”钟徊走出来,玉笙欲想朝后退,他陡然拦住她,身影交叠推搡,半掩到起伏厚重的窗帘后。
在这天气里,空气都要蒸熟了,热气粘着衣裳闷着汗,再这么贴着另一具藏热的身体,似要叫人喘不上气来。
“你不是吧,这个时候……”
“你想什么呢?”钟徊贴在她耳边说,声音里压着似有似无的笑,“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配合我一下。”
玉笙抬手勾住他脖颈,自行靠进去,他势要开口,却垂眼见其面色红晕,额前密敷一层薄汗,由不得让人念及一种在翼州府颇受欢迎的米糕,刚出锅的米糕净白似雪,表面也覆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水膜,用筷子点红,便软塌变形,那点红渐而扩散渗进里层,一收起筷就又恢复如初。
她倏地合拢腿,按住腰上的手,抬眸朝他睨了一眼道:“你再不说,我就要热死在这儿了。”
钟徊低头掩住笑,随其才说起正事来。
未几,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窗边吹风,才见天边压着黑压压一片乌云,势以千军万马之姿一再逼近城池,热浪越压越低,留出凉风的一席之地。
玉笙手捏起裙摆抖了抖,凉意趁势钻入身体,粘汗贴着腿的丝袜瞬时浸了凉,顿觉一身清。旁边的人是也扯下领带,解开领口两颗纽扣,让风灌入身体。
他转身从后面拿来一根烟,就背对着风点起,那一头乌亮浓密的头发被掀到额前,柔和的光泽在大雨将至的灰白里晃眼似是暗金色。
玉笙恍然记起他很多年前的模样,乔山林的跑马场上,驰骋绿茵地里的年轻人,球杆抗在肩上,汗水浸湿头发,满脸通红,可他的眼睛总是明澈有神,直盯着场上的球,犹是夏日的浓烈生机浸透了他。最后,他们还是输了,他站在那儿环顾四周,神情若有所思,而后又神采奕奕地与人交谈起来,面上时而展露的笑容明朗却又收敛。落在她眼里,犹如一瓢晃晃荡荡的春水,玉笙小心又小心,只为捧稳留住。
“你的丝袜是不是破了?”
他垂眼看着突然这么说,玉笙面色猛地绽红,心里顿时憋气——果不其然,这人就只能远着看才好,近了便什么都露出马脚来,只有闹不完的心。
她低头来瞧自己的丝袜,到底是勾了丝,定是刚才在窗帘旁时勾到了什么,玉笙这么想着,视线里陡然晃过他清亮的腕表。
钟徊见其盯着自己的手突然冷脸,停顿了一下,随之神情恍然,于是没话找话说:“……这种丝袜都这么容易勾坏的?”
“它又不是铁丝接的,还有勾不烂的?”她幽怨着,试图拉过裙摆遮一下,奈何旗袍合在身上没有一点多余,他突然蹲下来,扯过沙发背上的领带,取下上面的领带夹,玉笙还没明白过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点破口许是能遮住的。”钟徊将烟置于唇间,手指捏着那一道口子,用他的领带夹贴合夹住了。
她皱紧了眉,看着腿上那一道惹眼的亮,眼角由不得抽了抽——“……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到我的丝袜上有个破口吗?”
“咳咳咳……没有,这不是给你挡住了嘛?”他轻咳几声掩饰笑意道,“一会儿可以晚些时候再回去,天色暗时,便谁也不会注意了。”
钟徊起身来,悠然的神色忽地一晃,玉笙下意识地欲想回头,他及时从后面压住她身,俯首抵在她肩上——“玉笙,我很想你。”
玉笙心一抖,回眸来,却见他诚然,不像是作戏,钟徊停顿片刻,声音忽而极轻着重述,“我想你……等我筹够了那些钱,我们就永远离开这里。”
“好……你打算要怎么筹?”她回答的语气一上一下的,不大流畅。
“正要打算转手卖了燕台的银行股份,那应该会值一点儿。”他说到此,又补充了一句,“年底前,许是就可以回燕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