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你吗?”刘湘如冷不丁的问此,“她爱你什么呢?爱你的花言巧语,还是自以为你这普惠的友善就是对她独有的深情?我想,会有一天,你又开始为自己寻找一个体面的理由,再将她丢弃,届时,她便会知道自己给你预想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钟徊沉下脸,但仍保持着平常的语气道:“自以为是的人是你,强词夺理的人也是你。我从未隐藏自己的私心,甚至抬上明面与你说过,我没有心思去管顾另一个人和她背后所有的关系,这是我的意愿,无需任何人来改变。我也不需任何人给我带上什么幻象,也没有义务满足任何人的幻象。”
她盯着他,一股凉意从脚心升上来,她由不住地颤抖。秋天真的来了。刘湘如抬起手环住胳膊,转头朝里走了。
钟徊也踏出门,冒雨离去。
时间在雨中过得悄无声息,已是傍晚了,天色仍像早晨一样,灰蒙蒙的。
“哒、哒……”
木制的楼梯,踏上去,脚步声异常清脆响亮,宝珍提着油灯,走在前。
“这北苑,很少有人来,这楼梯里便没有装灯,您小心点儿。”
玉笙抬头朝上面的光亮看着,随宝珍走到北苑的二楼檐廊下,放眼望去,重重叠叠的楼阁一直延伸到湖边,灰绿的抚月湖,被雾雨遮掩了一半。
她忽而止步。
“先生的书房就在前面。”宝珍也停下,向她指明方向。
玉笙转身走进栏边,双手握住栏杆,凉意浸入,凝结了鼓动窥探的念想。
她好像又站到了阳台上,翘首探望。若说这是一段经历过的记忆,那也是对她自己而言,但于他不是,那只是冒犯。她不会将其告诉他,也不会再以这样自我的方式强调,他们的关系。
自顾自怜真的是一种无底线自我满足的负面情绪,仿佛路过的人都欠着自己一份情,能看见的永远只是自己的影子。
“太太,您怎么走了?”
楼梯口传来她的声音——“我们回去吧!”
宝珍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下楼去。玉笙跑出阴暗,心底倏然轻松,一路小跑回客厅,还没缓过一口气,又走到窗边的书桌,从抽屉里拿出她还未写完的信,拉开椅子,坐下来,牛头不对马嘴地就着自己的念想继续写了下去。
她到翼州府也快有一个月了,写给周锦言的信,断断续续地写了两页纸,但都没有寄出去。玉笙想告诉他,这里的一切还有自己。周锦言是个极为难得的听众,尽管他时常会否定她绝多数的想法,但他一定会认真地听完。
等到了这个月底,她就寄给他,寄到他的办公楼去。
玉笙对那里还算熟悉,以前,他来看她时,总是带她去那里等他忙完事。
不知道,苏倩还会不会来翼州府。
她边想边写着,不曾注意到屏风上映过的影子。
钟徊见她埋头不知在写什么,便也没有打扰,只自顾自地脱去打湿的外套,走去卧室换衣服。
直到宝珍进来拿他的湿衣服,玉笙才知道他回来了。
“几时回来的?”
“您就在客厅,难道没有看见?”宝珍拿上湿衣服,将走未走地站在屏风旁,小声跟她说,“先生好像心情不好,适才进门时,脸拉得老长了,您小心点儿。”
“心情不好?”
玉笙不禁心奇,便也往卧室走了。
“你回来了?”
面向窗正低头系扣子的人应声回头,低沉的眼眸撑起笑意,如常道:“嗯,你写完了?”
“还没有。”
“那怎么不继续写?是在写信吗?”
“嗯,但是今天就写到这儿了。”
他转过来,又问:“只写今天的?”
玉笙点点头,说:“因为我还不知道明天啊。”
钟徊倏尔笑出了声,随其点头。
她走上前,抬手仔细地给他系着纽扣。
“我以前也不喜欢花,觉得它费去的东西太多,但又活得太短。后来,认识陆停之,他极喜欢花,无论何时,总是要带束花来,我与他说,这又活不长,你费这些力做什么。他说,太阳每天熄一次,也不见你生厌,反倒情愿熬过一整夜等明天它再升起,而花可以不间断地盛开三四日,无需你煎熬,只必然地枯萎、死去,倒是惹你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