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们三个挑选笔砚的功夫,苏落云带着香草在花园子里走一走,等着他们师徒三人出来,然后再跟主人告别,就可以回转府中。
待到明日,一车将东西搬走,苏落云决定这辈子都不再靠近青鱼巷……
她在酒宴上饮了几杯,虽然不是太烈的酒,可此时也感觉脑子飘飘浮浮,有些泛醉。
那个世子爷,果真是杯酒里练出来的,劝酒的花样子可真多,想不喝都不行。
这时,有侍女来唤香草,说是要拿的东西太多,苏公子叫她过去帮忙拿一些出来。
侍女催得紧,香草将落云扶到亭子,让她稍坐一下,便应声过去了。
苏落云听着不远处书房里的声音,知道他们离得她并不是很远,她一人坐在亭子里,也不算落单。
趁着酒意,她紧绷了许久的脑子也慢慢松弛了下来,打算靠着亭柱子闭眼养神,等着一会出府。
可就在这时,一阵疾风闪动,似乎有人突然挨近了她,低头哑声道:“你为何跟踪来此,是何人派来监视我的?”
这低哑的声音,跟韩临风在船上用刀挟持她时如出一辙。
他……为何这么说?难道是怀疑自己就近居住,是在跟踪监视他?
他问得毫无预兆,苏落云有一瞬间身体僵硬,力持镇定地道:“民女不知世子此话……”
可话说出一半,落云便猛然醒悟过来,暗叫一声糟糕!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现在她正一人独处,而且目不能视。
若她之前没有认出韩临风是那凶徒,骤然听到这声音,又看不见人的模样,只会尖叫喊人,或者仓皇讨饶,而不是笃定哑嗓子说话的人是韩临风!
她虽然说了一半就急急收回,但已经来不及了,就算目不能视,也能猜到那男人此时阴森瞪着自己的样子。
“你……果然早就认出我了……”嘶哑男声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但语调冰冷若寒芒,刮得人不寒而栗。
亭外花香袭人,不远处书房里依旧传来阵阵笑声,亭中的落云却如堕入寒冬腊月,浑身流窜寒气,而那一点酒气也顺着后脊梁化为阵阵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道:“我真的不知世子此言何意。”
韩临风漫不经心地抬手嗅闻着自己的指尖,上面有淡香残留,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就是那次他越墙接住她后,她的态度就变得愈加疏离。
应该就是那次,这女子嗅闻了这梁州独特的香料味,或者是别的方面认出了自己。
韩临风也是今日听闻了苏归雁索要香料的无意之言,这才醒悟内里的原因。
他将这苏落云引到府上后,先是酒宴款待,再然后是游园松懈了她的神经,再杀个回马枪突然试探,果真让这小狐狸漏了马脚。
看她还强装镇定,打算蒙混过关,韩临风却不留余地,语调温和而别有深意道:“古人云,百年修得同船渡,现在看来,我与小姐又成为近邻,当真不止百年的缘分啊……”
看他点出了同船的事情,苏落云的心也跟着一路下沉,他如此相逼,是打算不给她留活路?
想到这,她不由得将身子往后一靠,低声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料商人,虽然凑巧住得近些,却与贵人毫无交际,只想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您又何必这般试探,不给彼此留下余地。”
韩临风此时脸上再无平日散漫而平和的笑,他冷凝着眼眸,看着眼前姑娘力持镇定,但脸色苍白的样子。
她说得不错,她不过是年纪尚小的姑娘,骤然被扯进这样的污烂事里,的确是糟心又棘手。
他淡淡道:“姑娘打算如何?要不要报官说出实情?”
落云苦笑:“我不过是个瞎子,如何跟官府指证您?再说若真想报官,当日便会去官府敲鼓,也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了。当初船上之事,我甚至都没有与他人讲……归雁更是毫不知情,若世子慈悲,请您看在我弟弟年幼的情分上,放过他吧……”
说这话时,落云的手心里满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