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金仙公主身子弱,长年累月的病着,倒实在叫人心疼。”
听得这话,李隆基便默了一瞬,揉着眉心吩咐,“此事命人私下去查,玉真当年在常道观侍候的所有人,一个不落,务必查出孩子当年是否真的夭折了。”
“是。”
“还有,李七娘的阿耶,那个士子李白,去查查他与玉真之间……”
高力士又应一声,知晓这事儿得悄无声息办妥贴,否则一个闹不好,怕是要折不少人的性命。
残阳拉长了南熏殿廊庑下的重影。
李隆基卸了力,靠在身后冰凉的帝位上,忽而开口道:“十五年了啊。”
高力士不明所以,弓身笑着:“是啊,大家盛世,已至开元十五载。”
哪知,这话换得帝王摇头:“朕是说姑母。她离世十五年,赐死之事还恍如昨日,时值今冬,不知朝野可还有人愿为她烧一捧纸钱呐?”
此言,无人敢应。
七娘离宫,莫名得了一大堆赏赐。
小丫头指挥着身后乌泱泱一群人放下御赐的金玉绢帛,将人都送出去了,这才垮着脸冲李白嚷嚷:“师父,你画的脸根本没有用,陛下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李白咋舌:“都那么丑了,还能看出来?”
七娘:“……公主听到,一定会扁你。”
李白耸耸肩,看七娘全须全尾坐在面前,才暂且放心道:“陛下都问什么了?可曾为难你?”
七娘的肢体语言很丰富,将宫中之事复述的波澜起伏,喝口水润润嗓子,又道:“临走之前,陛下还说了:七娘智勇双全,文武兼备,当得厚赏,日后还得常入宫走动才是。然后就给了我这些东西。”
李白看着这份枷锁一般的厚赏,知道这回是彻底没了退路。
小丫头看起来还挺乐观,美滋滋地计划起了在长安城买宅子的事儿,还不停地撒娇提议:“师父,师父,华严寺那位悲田养病使不是被革职查办了嘛,如今阿寻他们没人管,我们不如……”
李白觑她一眼:“不如什么?整个悲田养病坊的人挪来,那怕是得陛下常年养着。”
说完,还看了看满桌子的赏赐。
他本是嘲弄,谁知七娘一拍手笑道:“对哦,师父好聪明!”
李白右眼狂跳:“你又想干嘛!”
“没什么呀,做点小本买卖嘛。”七娘跳下圆凳,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李白估摸着七娘也就是在坊间行商,不敢把主意打到陛下头上,索性随她玩儿去。
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他必须得硬着头皮,再去公主府一探当年究竟了。
安兴坊,公主府内。
玉真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做了许多噩梦,今晨醒来身子更觉得疲惫。
昨日,婢子已经给李白送去了信,该说的能说的几乎倾囊告知,剩下的,就只等李白和七娘自己做出选择了。也不知七娘此时,会不会已经出了长安……
“公主,李白求见。”
这一声彻底打断了玉真的美梦。她显然有些恼火,起身道:“他来做什么?不是已经送了信叫他走吗?”
青衣婢女连忙安抚,示意外间还有旁的侍女。
玉真勉强压下火气后,青衣婢女才低声:“我听说,昨日晌午,秘书少监张九龄推举了七娘,陛下特意召见了。”
玉真尚未听完,便跌坐回美人榻上。半晌,她眼睫轻轻颤动:“李白何在,去叫他进来。”
二进公主府,李白并没有等太久。他一路跟着进了会客厅,见玉真屏退众人,只留下一个贴身婢子,这才笑道:“看来公主对七娘进宫之事,已经有所耳闻。”
也不知李白是天性如此,还是故弄玄虚,总之,他看上去十分潇洒。
吃不好睡不好的玉真公主瞪他一眼,咬牙问:“七娘呢?可曾被陛下看出什么?”
“一去就认出来了。”李白面上笑意不见,换上一副严肃面孔,“陛下赐七娘金玉绢帛,要她随时奉召进宫。”
玉真闭目,有一种宿命如此,谁也挣脱不开的无力感。
李白主动打破了这种消沉的气氛:“我不便逗留太久,尽量长话短说。圣人要见七娘,便是将她留在长安,背后定然要派人去查当年之事。我只问你,若查能查得出几分来,七娘可会被她生父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