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只是个税后到手只有六千三百多块钱的广告,但是对于望城这个江南小城来说也是件大事,此后望城一中所有的文艺汇演大小运动会安久久都会被要求上台当主持人,慢慢地学校里的人也就都认识她了。
安久久和迟拓就是在这之后开始往人后发展的。
他们俩是真正意义上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关系,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个医院的产房里生的。
安久久的父亲安怀民和迟拓的父亲迟定邦都在市自来水厂上班,本来一个是业务部门一个是研究部门两边没有什么交集,可因为年龄相仿凑巧在同一届办了集体婚礼,办完婚礼后搬新房又凑巧搬到了同一个小区,两新娘子还前后脚怀孕了,于是一起建卡一起产检,最后居然一起胎动入了院,迟拓是凌晨生的,生完了就听说安久久的妈妈王珊珊就在隔壁产房等开指,等到当天中午,安久久也生了。
根据迟拓妈妈张柔说,住院的时候两人在一个病房,两个小婴儿刚生出来一个满脸红一个满脸黄,丑成两颗丑橘子,并排放床上,就打起来了。
张柔说是迟拓先挥的拳头,王珊珊说是安久久先动的脚。
反正这俩孩子因为这个缘分从小就玩在一起,从在意谁大谁小的小萝卜头打打闹闹地长大到手牵手上幼儿园,习惯了做作业的时候身边永远有一个人,习惯了每次大打出手哭哭啼啼之后半个小时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啃饼干。
他们的童年没有孤单过。
岁月漫长,两人的妈妈先后离开了职场做了全职主妇,安怀民被调职到了其他城市的水厂,迟定邦升职做了办公室主任。
他们俩也从无知幼儿长成了懵懂少年。
安久久因为拍了那个广告在学校里在路上在小区里都有了知名度,一直和她形影不离的迟拓就开始变得突兀。
十三四岁的小孩,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对于那些路人奇怪的指点十分敏感,班里学校里也开始有了奇怪的谣言,一开始说安久久和迟拓是双胞胎,父母离异各带走一个小孩,后来谣言逐渐开始变得离谱,说安久久和迟拓两家结了娃娃亲,两家住在一个小区,等着法定年龄到了就结婚。
旁人的目光从奇怪变得意味深长,看到迟拓一个人的时候会问他你那个小媳妇儿去哪里了,看到安久久他们不会问,只会笑得非常猥琐。
迟拓和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打过架,后来发现拳头敌不过嘴巴,这种离奇的毫无根据的谣言传播速度快得离谱,他们两个只要在一起,就根本堵不住别人的嘴。
而且随着他们年纪变大,那些谣言也变得越来越龌龊。
终于有一天,安久久不再和迟拓一起上下学,两人在学校里也不再一起吃中饭,哪怕走廊上面对面遇到,也各自别过脸。
于是当然有了别的谣言,说两人分手的,说两家闹掰的。
但安久久和迟拓都不是那种合群的孩子,他们除了彼此没有什么能谈心的朋友,于是猜测都只是猜测,因为两人不再提供新的话题,跟他们有关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了。
只除了安久久文艺汇演穿着租来的小礼服上台报幕的时候,迟拓班里会有人起哄。
被迟拓冷脸看了几次,也都讪讪地过去了。
高中生活太忙碌,久而久之,这些谣言就变成了历史,本来就没人在意真假的东西,过了时效以后也就失去了传播的动力,逐渐被大家遗忘。
所以没有人知道,表面上互不往来的两个人在高一那一年有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他们会在晚自习结束后或者周末跑到秘密基地里待一阵子,做作业聊天帮安久久把掉段的游戏重新打上来。
其实做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事情,但是因为偷偷摸摸,反而多了一丝诡异的新奇感。
那个秘密基地就在他们小区,教迟拓练自由搏击的老师在这个小区里有一套一楼一居室用来当作小仓库堆放杂物,迟拓高中以后学业忙没时间去练拳,老师就把这个仓库钥匙给了迟拓,让迟拓没事可以去那边练。
这老师后来去了别的城市,这个仓库的钥匙却一直没收回来,他让迟拓别忘记练拳,让他帮忙打扫仓库,别让仓库里的沙袋拳套蛀虫。
他们俩的妈妈也都知道这地方,可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又真的没有别的朋友的关系,安久久和迟拓的妈妈对他们两个得避嫌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敏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家庭情况让两个妈妈忙得都没有时间敏感这些事情。
所以这秘密基地,算是他们两个一起做作业的地方,就在小区里,两人的妈妈也都放心。
不过迟拓今天来晚了十分钟,白色校服t恤上头沾了灰,下巴下面有擦伤。
“打架啦?”安久久的眼睛形状有些像猫,很圆,眼尾微微上翘,惊讶的时候看起来就圆溜溜的。
“没。”迟拓话不多,坐到安久久旁边,伸手,“试卷。”
安久久撇嘴,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暑假第一次模拟考的试卷。
迟拓盯着上头的分数,好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