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顿饭吃完的时候,夏万辉找上了夏芍。
少年早已没有了当时的冲动,人瘦高瘦高站在那,看着和以往一样,身姿却比以往更挺拔,脸上也没了笑容,“姐你上回说让我去当兵,能不能细说说?”
“当兵?”夏母不识字,完全不知道两人还说过这个。
“我也是听寄北他嫂子说的。”夏芍笑笑,把夏万辉叫到身边坐下,说了下具体的情况。
夏万辉听得很认真,听完甚至思索了下,“也就是说哪怕去当兵,将来我还得回来种地。”
“也有可能你自己立了功,被领导看中,或者我和你姐夫能给你找到门路。”
“那我想试试。”
“确定了?不是冲动?”夏芍希望他走每一步都是想清楚的。
“不是冲动。”夏万辉很笃定地点头,“姐说得对,就算是挣工分,我也挣不了几个。与其在家里熬着,把身体累垮了,还不如趁这两年咱妈在你那去当兵,看能不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就算走不出来,当兵回来我也二十多了,肯定比现在能干。”
如果夏母不跟着夏芍去东北,他心里记挂着母亲,永远也走不出这一步。
如今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再留在村里,就是在蹉跎时光。别说两三年,就算五六年,他也不敢保证夏母跟着自己,就比跟着夏万光过得好,更别提夏芍了。
“那你这几个月就别太拼了,养养身体。”夏芍说,“我打听过了,征兵的时间是每年十月。”
夏万辉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卷钱,“上次你给那三十我没怎么花,还剩了二十多……”
话没说完就被夏芍打断,“别跟我说你跟姐姐还生分,想还给我。”
“不是。”夏万辉脸憋得通红,但还是道:“咱妈住在你那,你还有孩子。”
虽然有些乱,但夏芍还是听懂了,他这是怕她手里也缺钱。
夏芍恍惚间又看到那个在火车里朝自己挥手的少年,大声地告诉她手表他放在行李里了。她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摸摸夏万辉的头,“你拿着,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夏万辉还想在说,被陈寄北塞了回去,“你姐给你,你就拿着。”
夏万辉咬咬牙,最终还是将那卷钱攥紧在手里,“我一定会还的!”
又跟夏母保证:“妈你等着,我一定会有出息,去我姐那接你,让你跟着我享福!”
“嗯,我等着。”夏母用力点头,眼眶不觉湿了。总觉得自从丈夫过世,这个小儿子就像没了人遮风挡雨的小树苗,一年一个样,被逼着长大了,还有她的女儿。
夏母握紧夏芍的手,“小芍也长大了,懂那么多,能说出那么多话。”
“我好歹也在外面当了一年工人,有正式的工作,哪能还像个孩子。”
夏芍笑笑,心里却直呼庆幸。
还好她走了,有什么变化都能推给这一年的历练。这要是还留在老家,时间一长肯定藏不住性子,早晚会被看出和原主的不同,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解释了。
第二天,夏万辉跟村里借了牛车,送夏芍几人出门,六岁的大鹏追在后面哭成了花猫。
听说夏母要走,不少相熟的邻居都送来了吃的。走之前夏母还特地去丈夫的坟前道了别,虽然夏芍一回来就带着陈寄北去祭拜过,告诉父亲自己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回去这一路就不那么急了,三个人慢慢走,坐船的时候夏芍虽然还是晕,竟然没怎么吐。
趁夏母去厕所,她不禁跟陈寄北嘀咕:“看来他还真是晕他舅舅。”
陈寄北“嗯”了声,并不想多提夏万光,“还有四个小时,你再睡会儿。”
夏母连县城都没怎么去过,第一次出远门,特别地紧张。等火车在江城停下,江城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残留着微凉的水汽,她还打了个喷嚏,“东北这么凉?”
“用不用我把长袖衣服找出来?”夏芍问她。
夏母赶紧摇头,“不是快到了吗?”说着又望望前面长长的胡同,“听你说你俩在这边是租房子住,还要和人住对面屋,对门的邻居好相处吗?我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们对门也是对小夫妻,很好相处的……”夏芍安她的心。
话未说完,她家门洞里突然跌出一个人影,后面还追着个抡着拖把的女壮士,“你敢再说我姑娘试试!”
夏母当时就惊呆了,刚说过对门好相处的夏芍也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