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烨,裴尚书的长孙。
一个中年妇人上前,正是裴秉盛之妻袁氏,她笑盈盈解释道:“回大伯的话,那混小子如今跟个黄花姑娘一般,日日待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凭谁都叫不出来,正一门心思读书准备来年的秋闱呢。”
“读书紧要读书紧要……”老爷子不好再问什么,越问越是失落。
袁氏来到林氏跟前,牵起她的手,赞叹道:“这位便是小嫂子罢,果真是风姿卓绝,好精致的发髻,好素雅的衣裳。”
又摸了摸淮哥儿的脸蛋,道:“淮哥儿这周正的模样,跟小嫂子一样一样的。”
这番听似寻常的“好话”如针刺痛着林氏,她脸上神色沉了几分,却不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只好假借张罗众人进府,用以掩饰。
老太太、裴秉元脸上神色亦是不好看。
如今裴尚书府上,孙辈都已经备考秋闱了,裴秉元身为大伯,却只是个秀才而已。
……
……
午宴过后,许多宾客都已离去,裴尚书家一众女眷,亦是如此。
林氏抱着淮哥儿回到屋内,将淮哥儿安置在坐榻上,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倚靠在床边,低声抽泣。
裴秉元瞧见了,紧跟着进来。
这个寡淡的男子,亦有些温情的时候,他坐到林氏身边搂住妻子,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哭,轻声哄道:“咱们淮哥儿这样喜庆的好日子,夫人怎偷偷哭了起来,快些擦干泪水,别叫淮哥儿跟着一块伤心。”
林氏见夫君有如此贴心的时候,心里好受了许多,一边用手帕抹去泪珠,一边自责道:“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叫外人那样指桑骂槐,说淮儿长得如我,落了元郎和淮哥儿的脸面,瞧不起伯爵府。”
林氏是商贾出身,说淮哥儿像她,便是影射小孩子是个商贾面相,上不得台面。
“我以为是甚么要紧事,这跟夫人有甚么干系。”裴秉元哄林氏,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与那边早就生分了,都是上一辈的纠葛,夫人莫将错归结在自己身上。”
裴秉元叹息了一声,又道:“我早劝过父亲,各过各的便好,可父亲年长了,愈发回念往事,想要挽回兄弟胞情一二,也是可以理解的事……父亲既然这般想,咱们这些小辈的,圆了他的念想,受着就是了。”
这样的道理,一旁的裴少淮都懂,可他依旧觉得,那个袁氏的阴阳怪气实在叫人反感。
景川伯、裴尚书,两个身份之间的反差感,再次提醒裴少淮,若想活得体面,想要有个前程,想要重振家族,必须在科考道上闯上一闯,竭力而为。
他的那个小弟弟,也必须和睦起来,否则像景川伯和裴尚书一样,一家人说两家话就不好了。
“擦干泪珠,抱淮儿出去罢,一会抓周,还有许多事要准备。”裴秉元劝道。
林氏点点头,这才擦干了眼泪。
……
大堂当中,一块厚实的红色毯子铺在地面上,上头一圈圈地摆满了许多小玩意,各有寓意。最中间的一圈,放的是书本、笔墨、印章、如意等,再往外,则是尺子、□□、小木刀、大葱之类的,最远处,最外头,才摆了金子、算盘、包子、杆秤之类的。
老太爷、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确,便是要他们这个大孙儿去抓跟读书当官相关的物件,讨一分吉利福气。
淮哥儿被放在毯子中间,一家人围着他,个个笑盈盈的,都等着他做出选择,还纷纷打趣猜想淮哥儿会抓什么。
裴父神采奕奕猜道:“这混小子喜欢书本,早前已经从我书房里卷走了许多书籍,爹,娘,我猜淮哥儿会选书本。”
林氏也在一旁附和道:“那些书可都藏在他的小床上呢,每日都要翻上一番,小小年纪,像是看得懂似的。”
老太太则道:“淮哥儿额头又光又亮,日后必定是个当官的,我猜淮哥儿会拿印章。”
老太爷跟着乐呵,道:“淮哥儿机灵,选甚么都是好的。”
坐在毯子中间的裴少淮一愣,额头又光又亮?吓得他赶紧用小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护住自己的发际线,心里暗道,我的好祖母,你总不能为了说孙儿像个当官的,便假说我是个小秃子罢。
裴少淮沉思了半晌,而后爬过去,中规中矩拿起了书本和毛笔。
这原本就在料想之内的选择,却令周围人十分欢喜,个个脸上都十分满意。
周嬷嬷趁机恭贺老太太道:“淮少爷选了书本和毛笔,咱们伯爵府要出状元郎了。”
老太太高兴,一挥手,道:“传话下去,赏,一概赏半个月例钱。”
周岁礼总算是结束了。
……
伯爵府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孙,弟弟裴少津只比裴少淮晚出生半月而已。
这日早上问安,老太太问沈姨娘的意思,看怎么给少津办抓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