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姒云面朝向铜镜,摇头道,“若是紧要,自会再来。”
姒洛颔首,刚替她戴上两支发簪,又抬眸道:“对了,夫人,卫国公子也让人传了话,说是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公子风?”姒云一怔。
她三人的节目已私下排演过多次,昨日午后还一切如常,公子风怎会突然来寻她?
“阿洛,今日可曾见过子叔?”姒云若有所思。
“子叔?”
梳妆完毕,姒洛提起襢衣,一边展开在她身后,一边颔首道:“今儿个一早在宫门口见过,他两人各自领着一队人马,神情很是严肃,也不知领了什么要务。”
“今日大王生辰,他两人郑重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只不知是否因为嬴子叔,姬风才会突然让人传话。
时辰不早,子澧亲自来褒宫请人。
姒云将此两件事搁置脑后,更衣完毕,忙不迭地跟上子澧,直奔乾元殿。
一路热闹纷呈不提,抵达乾元殿时,殿内已然灯影交错,座无虚席。
四方八音齐鸣,正中缓歌曼舞,席间欢歌笑语不绝。
“妾身褒姒叩见大王、王后。”
随礼官碎步入内,姒云目不斜视行至堂前,福身行礼。
“夫人平身。”周王的声音自九阶之上传来。
叩首之人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九阶之上。
隔着满目堂皇,掠影浮光,姒云看清十二旒后周王悠远又沉静的双目,好似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怔怔出神,不知落在何处。
旁人眼里,周王目光疏泠一如平日,知他如姒云,才能从“夫人”两字中品出些许不同寻常。
为何不是“云儿”,而是“夫人”?
顾忌各路诸侯皆在堂下?伯士大人接风宴时,同样高朋满座,彼时能以“云儿”相称,今日为何不能?
晃神的时间有些长,余光里映入各色意味的目光,姒云陡然回神,敛下目光,按捺下纷涌不定的思绪,恭声道:“谢大王。”
而后提敛起衣袂,施施然挪步九阶之上,落座周王左首。
“诸侯贺词——”
落座不多时,姒云还没来得及细看堂中上下,礼官已大步上前,拂尘一挥,朗声宣告下个环节。
今日生辰宴共设四个环节。
姒云因更衣梳妆而错过的“开幕式”名为「礼乐八音」。历次嘉礼大差不差,大多是笙乐先起,箫乐协奏,数十种乐器自四面八方次第响起,声势煊赫如同百鸟朝凤去。
「诸侯贺词」是第二个环节,通常由百官之首——今日是郑伯友——代诸侯百官高唱贺词。
寿词之后,再由他领百官共同举杯,同祝“大王万寿无疆”,而后才是各诸侯使节依照亲疏远近、国势强弱上前敬呈贺礼的环节。
郑伯友唱词之时,姒云终于得空,以茶杯遮挡,小心环顾堂下。
与此前嘉礼座次的安排无有不同,左侧朝臣,右侧使节。许是各诸侯国皆派了使臣入京之故,在座有许多生面孔,姒云并不见怪,只仔细探看“公子”落座之处。
九行九列黑袍玉冠,诸位公子端坐如钟,只公子风“鹤立鸡群”。
说她鹤立鸡群,一为她面容清俊,身量纤巧,不同于左右身姿魁梧,二为她的视线。余她之外,所有人的视线皆投向堂前慷慨陈词的郑伯友,只她一动不动眺望向西门方向。
姒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果不其然,帘幔张起的角落,一袭白袍的嬴子叔正垂眸站在灯火寥寥的角落,一手搭住佩剑,一手负在身后,神色凛然。
姒云的目光在他两人脸上来回,心下愈发不解。
下个环节便是「公子献艺」,看他模样,莫不是临时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