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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第1页)

五月,小暑刚过。漆黑夏夜,屋外虫鸣焦躁。在汴京城远郊一处不起眼的庄子内,有极浅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四周暗卫把守,就连天上飞过的鸟儿,都有冷箭给射下来,更别说活人,休想随意进出。“楼大人,主子可还好。”问话的人是山苍,他从夜色中走出,昏黄灯火落在他有些刻板的脸庞上,眉头蹙着,鬓角还带着热汗,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匆匆赶来。楼倚山从袖中掏出巾子,擦了擦脸颊上的热汗,深吸口气:“你主子,死不了。”“左侧肩胛骨上方中了一箭,直接穿透,伤口已经给处理干净,不过他受伤后,莫名其妙从马上摔下。”“磕了脑袋,这会子还没醒。”山苍一愣,最先反应是:“箭上有毒?”楼倚山摊了摊手:“箭没毒,你主子就是莫名其妙摔的。”因为按照裴砚的身手,别说是中一箭了,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不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山苍心里掠过一丝疑窦,认真想了想:“庄子条件不如汴京。”“如果主子伤势不重的,属下想把他暗中送回惊仙苑,毕竟庄子上什么都不方便。”楼倚山仰天长叹一声:“你以为我不想把他送回汴京。”“他昏迷前,交代的最后一句话,是怕受伤吓着你家少夫人,要留在庄子上休养。”山苍霎时不说话,他袖中还藏着一封密信,交代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本来该由暗卫快马加鞭送出汴京,却接到了裴砚已经回京的消息,只能带着密信匆匆前来。山苍还想说什么,忽然静谧的主屋内,传来裴砚咳嗽的声音。“主子。”山苍浑身一震,赶忙恭敬推门走进去。“醒了?”楼倚山同样大喜过望,跟着山苍进去,眸色却是突然一顿。裴砚靠坐在榻上,肩上包扎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渗透,他眸色沉得有些吓人,眉宇鬓角都覆着一层薄汗,苍白的唇紧抿,压出一道冷厉弧度。他眼底似有霜气凝结。怎么看着,都比之前还伤得重?楼倚山节。完整章节』(),纸张上用蝇头小楷,细细记着每一日发生的事。满满当当六页信纸,事无巨细。“状元郎、百里逢吉?”裴砚忽然掀开眼帘,瞥了山苍一眼。那种清冷而沉静的眸光,带着如有实质般的锐利压迫,令山苍不由自主垂下头去:“是属下办事不周,未能及时出手相救。”裴砚眉心蹙起,他似乎笑了一下,可那笑意未达眼底,眼中压着深深的思索。屋子里,空气凝滞,烛花爆出声音。裴砚冷白指尖点了点信纸,用掌心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脑海中飞快闪过梦中的各种画面。这一刻,他心脏如同炸开般的痛,昏黄色烛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徒添一丝哀伤。“去惊仙苑。”“把少夫人带到庄子上。”“告诉她,我重伤,生死未卜。”裴砚语调极淡,每说一个字,四周气压就沉一分。垂着的眼睑下藏着不可对外言说的心思,夜里的梦,梦中断断续续的画面,真实得犹如他亲身经历过一般。虽然只是细细碎碎的一些片段,但也足以让他震惊和心痛。他虽不信鬼神,却也不相信只是单纯的梦魇。“是,属下这就去。”山苍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退出去。楼倚山定了定神,走到裴砚身前:“你这是?”“突然得了失心疯?”裴砚皱眉看了楼倚山一眼,忽然出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何留行嫡妹的亲事定下了?”“定的是沈家三郎,沈俞瑾?”楼倚山糊里糊涂地眨了眨眼睛,看看裴砚,又看看屋中幢幢灯烛:“白日才定下的婚事。”“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不是昏迷了,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还能做梦、梦到?”裴砚的眼瞳浓黑如墨,阴影落在他侧脸上,形成了一道利落分明的线条,他目光忽然变得复杂难辨。他勾唇淡笑:“的确是做梦、梦到的。”楼倚山只当裴砚是在开玩笑:“你就诓我吧。”裴砚笑而不语,只是笑容里带着一丝沉痛。惊仙苑,西梢间主卧。林惊枝早就睡下了,屋中只留了一盏豆大灯烛,孔妈妈睡在外间守夜。忽然,屋外传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那声音顿在门前,接着就是山苍恭恭敬敬的声音:“少夫人。”“属下山苍。”林惊枝猛然睁开眼睛,她愣愣盯着帐幔承尘上绣着的花纹,半晌才回过神。“什么事?”是孔妈妈起身的声音。()下一瞬门开了,孔妈妈压低声音和山苍说话。晴山和绿云听见动静,已经进屋伺候。林惊枝换了衣裳,又在外边披着件披风,才抬步走到门前。“少夫人。”山苍垂下眼眸,不敢同林惊枝对视:“郎君在外头受了重伤,已经被暗卫接到汴京庄子,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孔妈妈脸色煞白,晴山和绿云野同样僵在原地。只有林惊枝,她脸庞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纤长的眼睫快速眨了眨,整个人有些放空。“少夫人。”山苍见林惊枝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抬头看向她。“我知道了。”“你们去套马,我现在过去。”林惊枝尽量平静声音,她手脚有些发软,但不至于让她六神无主的程度。“晴山你和绿云守在惊仙苑。”“孔妈妈同我一起过去,随便拿两身衣物,也不用特地收拾,现在就过去。”

林惊枝语调淡淡,听不出丝毫慌色。山苍带着暗卫,一路护着林惊枝出了惊仙苑,往汴京郊外偏僻的庄子去。马车速度有些快,林惊枝被颠簸得难受,孔妈妈收拾东西时,特地拿了一小匣子蜜饯,这会子小心翼翼塞一个到林惊枝口中。她低声安慰道:“少夫人,郎君他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度过的,少夫人莫慌。”林惊枝口中含着蜜饯,不觉得甜,只觉得喉咙里漫出来的滋味,苦涩异常。明明已经不爱他,可她却非木石,又岂会没有感觉,不过是吞声踯躅不敢言说而已。马车在黎明前,于庄子外的篱笆前停下。山苍下车,掏出令牌,暗卫查验过才同意放行。林惊枝扶着孔妈妈的手,下了马车,她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孔妈妈眼疾手快。四周寂静,却四下都挂着灯笼。林惊枝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裴砚睡着的主屋走去,她掌心凉得厉害,整个指尖都没了知觉。烛光昏暗,她推门进去时,勉强看清床榻上靠坐着一个人影。高大劲瘦,结实的肌肉……“枝枝来了。”裴砚喊她,黯哑的嗓音,应该是许久没喝水的原因,十分干涩。林惊枝眸光一颤,落在他赤着的上半身上,原地驻足,却不再往前走。“过来。”裴砚下颌微绷冷厉,漆眸含着令林惊枝心惊的欲|色。“山苍不是说你生死未卜么?”林惊枝缓缓往身后退了一步,她觉得今夜的他,格外的危险。裴砚忽地哑笑一声:“之前昏迷,你来了我就醒了。”林惊枝才不信他的鬼话,转身就要离开。“别走。”裴砚顾不得身上的伤,起身大步走向林惊枝。他长臂一伸,就把她给拉进怀中。“为什么要走?”裴砚凤眸微眯。林惊枝死死地咬住唇,忍着即将滚下的湿泪,偏过头并不看他。他没束冠,墨发披散在身后,身上除了浓重的药味外,还伴着扑鼻的血气。林惊枝想伸手推开他,视线却顿在他缠着层层白布的肩膀上,掌心顿住。裴砚知道她一向心软,只要他稍稍示弱。他指了指左侧肩胛骨上方的位置,声音滚烫:“一支冷箭。”“从这里穿透。”“再往下一寸,我就死了。”他也会死吗?林惊枝愣愣回不过神,视线落在他受伤的肩上。裴砚却乘着她愣神刹那,狠狠朝那微微张开,柔软无比的檀唇吻了下去。深深的,恨不得扫净她口腔里所有气息的程度。“裴砚……”林惊枝呜咽一声,没忍住伸手捶他。裴砚眉心蹙着,却是自虐般也不反抗,随她发泄。似乎她每捶一下,眼前时常浮现的那些令他窒息的画面,会淡下去一分。梦里潮湿阴暗的地牢,他看不清她的面容。那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东西,令他痛彻心扉。“枝枝。”裴砚唤着林惊枝的名字,手臂用力,恨不得把她揉进怀中。林惊枝被抱着,她挣扎不开,捶累了松开手,才发现他左肩上包扎着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渗了出来。她掌心微湿,沾着血腥味。“夫君深夜把妾身带到这处庄子,是为了什么?”林惊枝冷冷看着裴砚。她听到他生死未卜重伤时的那股酸涩情绪,已经被她深深藏起。“枝枝,我想要你。”裴砚漆眸微深,声音里透着几分颤抖,他乌瞳中含着的情绪却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惊枝眼皮一跳,撑在他胸膛上的指尖骤然一缩。裴砚再次朝她吻下。盛夏时节,虽是京郊外偏远的庄子,但屋中未曾放冰,依旧热得厉害。裴砚动作很轻,掌心却用足了力气,禁锢着林惊枝双手手腕,缓慢却不容她拒绝。“你疯了……”林惊枝怒瞪向裴砚。裴砚摇了摇头,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得更紧。他性格素来霸道,只是自小养成的制止力,能令他克制。可今日,裴砚却疯了一般,不管不顾。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是活着的,是活生生的枝枝,而不是梦里那个……林惊枝抿着唇,黛眉紧皱,白皙背脊上都是汗水,脖颈缠着被热汗打湿的乌发,娇唇红艳,漂亮的锁骨上印着桃花般的痕迹。到后来,她整个都有人迷迷糊糊的,他哑着声音喊她,她若不应,他就重重的一下。撞|得她声音娇|颤。等到事后,裴砚背对着林惊而坐,他解开左肩上缠着的布巾,晦暗烛光下他肩胛骨上有一个明显的皮肤撕裂的狰狞伤口,鲜血从里头渗出。他没让林惊枝帮忙(),自己勉强涂了药粉?()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换了新的布巾包扎。身前铜盆的温水,给林惊枝擦净身体后,他擦了皮肤上的血,清水已经被血水染红,泛着腥气。裴砚依旧面无表情,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慢条斯理扎好伤口,又把铜盆端远,这才掀开林惊枝身上盖着的衾被,缓缓在她身旁躺下。“睡吧,枝枝。”裴砚声像刻意压着,是在哄她。林惊枝极累,微眯的视线从他眉眼滑过,最后落在他微突性感的喉结上。她想伸手碰一碰,但又忍了下来。这一刻,她眼中并没有任何怜爱,冷冷如釉色的瞳眸,平静冷漠,还有疏。对于他,也许只是美色的欣赏。梦中,她并不是这样的。虽然小心翼翼,但是每每看到他时,总有那种不舍和依恋。裴砚偏过头,视线落在已经大亮的屋外,语调缓缓:“我们暂时不回汴京。”“你好好休息。”不回汴京,他们去哪?林惊枝眼皮逐渐沉重,等再睁眼时,她已经处于一辆十分华贵宽敞的马车车厢内。“醒了?”裴砚在看书,听见声音侧眸看她。这是?林惊枝眨了眨眼睛,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已经到了夕阳西下时分,就等于是她整整睡了一个白日。从庄子到马车,她没有半点察觉。裴砚又恢复了平日里性如白玉,清隽矜贵的模样。一身白月色对襟长袍,劲瘦腰身用革带束着,头戴玉冠,冷白指尖缓缓翻过书页。林惊枝揉了揉眼睛,刚睡醒嗓音透着哑意:“我们要去哪?”裴砚慢悠悠放下书册,端了一盏子温热蜜水递给她,语调极为平和道:“我说过。”“盛夏时,带你去避暑。”至于去哪,裴砚却是一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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