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夏明慧在想什么,可看她沉思,周志勋立刻打铁趁热,加了句:“你不是没有吵过闹过,可是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没有做成。反倒真正成事的,都是背后做的那些……”夏明慧眨巴眼,头歪了下,隐约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不对似的。周志勋也没说错啊!她离开李家,的确是因为背后耍了手段。但好像……她眨着眼看周志勋,周志勋却仍是徐徐诱之:“所以,你看,表面上的强横,都是虚的,做人有时候得示人以弱,你啊,得会装样子,不管有多恨,咱背后使手段收拾他不就是了……”摸摸鼻子,夏明慧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头。怎么听着,这么像坏人?但,或许有时候做坏人也不赖吧?看夏明慧仍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周志勋索性拉住她的手:“来来,咱们试试,就从最简单的来试。来,把手放平。”夏明慧疑惑,周志勋却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突然就一巴掌拍下去。打得这叫一个狠,夏明慧吃痛,立刻掀眉:“周志勋——”“唉唉唉,你这是什么表情?咱们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喊那么大声有什么用?”周志勋瞪着眼,架势十足地呵斥着夏明慧。被他这么一喝,夏明慧嘴唇哆嗦,到底把什么话都咽回了肚里,忍下了这口气。看着夏明慧,周志勋偷笑,脸上却仍是一片冷沉:“笑呢!脸上得带着笑!不是说了,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要微笑,有句话叫‘山崩于前而不色变’,你得有这么涵养才行。笑——”夏明慧咬牙,颤了颤唇,终于咧开嘴露出了个笑。就在她笑开的时候,周志勋猛地一掌拍下,疼得夏明慧猛地缩手,连脸皮都抽动了,却到底没再像刚才一样大喝,只是睫毛轻颤,嘴角微动,却到底笑的实在是难看。周志勋憋着笑,低喝:“笑——”夏明慧只能笑,哪怕仍是笑得难看,却仍是笑了出来。周志勋肚里笑开了花,脸却仍板着,手却是毫不留情地又落了下来。夏明慧明知道他的手肯定会打下来,却没有躲,只是仰着头,望着周志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心里打了个突,周志勋看着夏明慧,目光忽闪,还是说:“把手伸出来。”夏明慧老老实实地伸手,一双手背已经红通通的一片。周志勋偏了下头,伸出手,就要落下,就在这一瞬间,夏明慧突然反手一扬,竟是狠狠打在了周志勋的手上。被突然袭击,周志勋“啊”了一声,再看夏明慧一双因为兴奋而发亮的眼,嘴角一扯,立刻“唉哟唉哟”叫起痛来。他越是喊疼,夏明慧就越是开心,脸上的笑也越发灿烂。因为夏明慧的笑,周志勋眼中笑意越发深邃,也不说话,就那么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看,这不是很好,我家小徒弟,果然聪明。”他一夸,夏明慧反倒敛了笑,先是头歪到一边,横横的:“你这么欺负人也叫老师……”眼角一瞥,看周志勋又板脸,她动了动唇,缓缓露出一个笑来:“老师,多谢你教诲。”“嗯,”周志勋点了点头,却忽然伸手一戳夏明慧:“你可别背后又想着暗算我什么的。教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让你对付别人的,你要是敢和我来这一套,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夏明慧呶了呶嘴,想还嘴但到最后还是眯了个笑:“我是诚心诚意的谢谢你。以前没人和我说过这些,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虽说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总还是要改变的——人只有改变,才会长大。”这辈子,她想变得不一样,或许,本来不是该从报复那些恶人开始,而是从改变自己开始。心里存着这样的念头,夏明慧还真是时时记着要笑这个事儿了。夏飞仙这样亲近的倒没觉得夏明慧有什么变化,却是把在路上遇到的白玉凤吓了一跳。原本见着夏明慧骂一通那都成了白玉凤的惯例了,每回夏明慧都是反唇相讥,就从没退过半步,可这回夏明慧居然就这么忍了,不仅没有回嘴,反倒站在路边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习惯了夏明慧强横的样子,白玉凤倒是怔住,但立刻她就更怒了:“你装什么可怜?装给谁看啊?你个死丫头,我白养你这么多年,就这么便宜了……”嘴上骂着,她伸手就来拧夏明慧。这也是看夏明慧今个儿软了,要是往常夏明慧强横时,她还真有点虚,就怕夏明慧真和她打起来。白玉凤一伸手,夏明慧就往后退了半步,也只是半步,恰到好处避开白玉凤伸过来的手,却在同时抬手捂住自己的手臂,倒好像是被白玉凤狠狠拧了一把似的:“二嫂,你、你怎么能又打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夏明慧扮起弱来有点生硬的感觉,可就只是这样,也够让人觉得白玉凤在欺负人了。白玉凤没拧到人,正生气,一看夏明慧装样,就更气了,直接就上手来打,夏明慧身子一晃,一下就跌倒在地,“哇”地一声哭起来。旁边就有人看不惯了:“我说白玉凤,你以前打她也就算了,现在人都不是你家养女,还成了你小婶的闺女,你咋还能乱动手呢?”“就是就是,白玉凤,你再这样,小心也被关到牢里去……”就有人呵呵笑:“他家大伯哥刚出来没半年,就换她进去,他们老李家果然都是能人……”白玉凤又羞又臊,急着叫:“我根本就没打着那死丫头,她就是装的——真的,她就是装的……”炸弹嘴上嚷着,白玉凤就来扯夏明慧。夏明慧抬起手,却不是甩开白玉凤,而是举着胳膊护住了头,嘴里只是嚷着:“别打我、别打我——二嫂,我错了,别再打我了……”白玉凤瞪眼,又是气又是委屈:“你、你们都看到了,我可没碰着她……”是看到了,可是这些乡亲哪个不是知道当年事的?这会指指点点,就有人尖着嗓子道:“还有啥好说的?这要不是你当年把这丫头都打怕了?能现在你一伸手就怕成这样?要我说,现在这孩子不在你们家,可是上辈子积了大福才逃过劫难,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打死了!”“就是就是,我说老李家的,人现在也不是你闺女了,你可不能伸手就打了……”白玉凤气得脸色发白,又是跺脚又是骂街,却到底不敢再伸手。夏明慧从手臂后头偷看,见着白玉凤难看的脸色,只觉得实在太解恨了。她从前不是没说过白玉凤打她,甚至当着这些乡亲的面,白玉凤也伸过手。明明就是同一波人,可当年任她怎么蹦达,都视而不见,现在她不过是装装可怜,居然就有人同情她。人眼睛果然都是瞎的,只看得到表面。心里冷笑,回头就和周志勋说了这事儿。周志勋自从上回在废品收购部淘了两样宝贝之后,就迷上了捡破烂这事儿,一连两个星期,都是跟着张长康行事。他和夏明慧不同,夏明慧那是真捡破烂,甭管废铜烂铁,还是废纸破烂布,只要是能卖钱的,她什么都不放过。周志勋却是常常翻了小半天,一件东西都不捡。看他那样儿,夏明慧常常撇嘴笑这是个来垃圾场玩的。周志勋倒是认这事儿:“本来就是为了个玩,难道我真像你是的,为了几分钱,扛个袋子跑得一头汗?”顺手拿了手帕丢给夏明慧,周志勋晒笑道:“怎么着,为了你那个养母丢脸的事儿高兴成那个样?心里得意着吧!”夏明慧抿唇浅笑,淡淡的,从容的:“也就是那样吧!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周志勋拧住脸:“夏明慧,你要假笑,装淡然和别人装去,要是再在我跟前露出这样的笑,小心我把你脸拧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