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面容模糊毫无思想的男子,居然抬手擦去了她的泪。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就像一座雕像一般,好像世间万物都不能唤醒他的意识。
可是当她哭了,这个木偶却会机械地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这是刻在骨血身处的意识,即使化作了无知无觉的人偶,他也会永远记得。
陆云初终于崩溃大哭起来:“对不起。”
在清醒与梦境的混沌间,她忽然听到远方有人在喊着她。
“云……初……”
嘶哑难听,无比着急,音调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含着磨砺血骨的痛。
陆云初感觉自己身的体在下坠,陷入了长长久久的黑暗,她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但这次她不再是去异世界冒险,而是回家。
陆云初想过自己醒来的画面,或许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顶,也或许是闻湛哭得红彤彤的双眼,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一睁眼,眼前是一大片花海。
微风拂过无边无际的花海,泛起层层叠叠色彩缤纷的花浪,艳丽如霞,与天际被虹光染红的云彩连成一片,像是夺走了世间所有色彩才能诞生出面前的场景,是触手可及的幻境。
耳边有人的吼声:“瞎折腾!早知道老夫就不掺和了!”这人喘着粗气,“有啥好看的!”
陆云初从马车里站起来,探出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叉着腰,把马上的东西往下搬。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身姿颀长,衣摆纷飞,像要融入万千霞光了一般。
他手里搬着一大堆东西,不发一言。
陆竟走在前面,嘀嘀咕咕道:“说什么万一她醒来了,所以不能不带吃的喝的,真是——”
他的目光落在陆云初身上,虎目圆睁,瞬间落下泪来。
“啪!”手上的包裹掉落在地,压塌一片花丛。
闻湛皱眉上前,正想替他腿脚不利索的老岳父捡起包裹,余光却瞟见了从马车里探头的陆云初。
不像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陆竟,他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就弯起了眉眼,笑出一口白牙,如同这融融春日一般温暖。
他是如此笃信陆云初会回来,所以当她真的回来时,他的第一反应只会是灿烂而温柔的笑容。
陆云初也笑了,实在是这画面太搞笑了,一个笑得比花海霞光还美,另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得五官扭曲。
她憋住,从马车里钻出来,看到了闻湛手里抱着的桑葚酒。
陆云初歪歪头,又笑了:“看来我醒来的正是时候,春光大好,正是品果酒的时候。”
……
“小陆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唉,你说她孤家寡人一个,失踪了也只有咱们这些同事帮忙。”
陆云初的同事随警察进屋,在她卧室里找线索时,脚踢到了地下一本摊开的厚书。
她捡起来,这本书封皮已经模糊,只能看见最后写着“天下”二字。
另一个同事凑过来:“什么天下,诶?不会是最近很火的那本古早小说,就是女主叫柳知许的那本。”
拿着小说的同事擦擦封皮的灰,结果后两字被轻而易举的擦掉了。
这下书名也没了,她翻开书,随便扫了一眼:“不是,这本男主叫闻湛,没听过。”
这本书也不重要,没人追问,大家散开找其他线索去了。
捡着书的人凭着阅读习惯下意识翻到最后一页,笑道:“这书女主居然和小陆一个名儿。”
她用手指划过书上最后一段话:陆云初歪歪头,又笑了:“看来我醒来的正是时候,春光大好,正是品果酒的时候。”
不过这最后一段话后还写着一行大字。
“故事未完待续。”她念出声,“啧,原来还没结局呀。”
她将书合上,放到陆云初书柜上,却不知转身时,这本书渐渐消失,所有的字句都变成了白纸,唯有最后一行字留下。
——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