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韩嘉彦连忙深深一揖,感动、委屈、惶恐难以遏制地于心中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鼻间酸涩,眼眶泛热。
“官家……该唤下一个了。”苻杨在旁提醒道。
“朕记住你了,韩师茂。”官家忽而起身,绕到席案之前,解下腰间一块玉珏,取其一半,赠与韩嘉彦道:
“卿愿为朕之孔明乎?”
韩嘉彦立时跪下,躬身接过玉珏,道:“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官家喉头哽咽,望着她躬身承玉的模样,一时甚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愿在这样一个时刻,提及韩嘉彦将要相公主为驸马之事,如果可以,他真想悔了这桩婚事。
可……那是他最亲爱的长姊啊,如此俊贤能才,与长姊才是匹配的,除了韩师茂,还能有谁配得上长姊呢?他当支持,当高兴才是。
于是他能苦涩一笑,又坐回了席间。
韩嘉彦则在一众举子惊愕的目光之中,手捧玉珏返回自己的席位。
此时的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壮志于胸襟间徘徊,可对未来,却又觉大雾弥漫,甚么也看不清。
她缓缓捏紧了玉珏,步履比觐见上前时要快出许多,神色亦不再木然,眸中绽放出夺目的神采。
……
此时的水榭之上,赵樱泓看到了官家赐玉珏的一幕,但她并不能看清韩嘉彦的面目,不能认清韩嘉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但她此时,却对弟弟的痛惜感同身受。
梁从政瞄了一眼长公主,见两行清泪自她美丽的面庞上滑落,一时惶然不知所措,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何长公主会落泪。
“走罢。”赵樱泓转身下水榭,梁从政忙跟在她身后。
赵樱泓下了一条决心,她要尽她所能悔婚。
韩嘉彦未曾想到,一场风暴席卷了她的生活,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措手不及,且根本无从逃避。
殿试唱名之前,她按部就班,每晚领着章素儿去查访所有的街角亭,寻找当年她记忆之中的位置。虽然许多日过去,她们走遍了汴京绝大部分的街角亭,但章素儿仍然未能找回任何记忆。
十年前,她那日清晨被家里人找到时,正蹲在章府侧门的石鼓旁,蜷缩着身子,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此前无人知道她前一夜究竟去了哪儿,又是因为什么出去、怎么出去的。而唯一知情的章素儿自己,却失去了记忆,使得一切陷入了谜团之中。
韩嘉彦本忖着等唱名结束,再扩大查找范围。还正盘算着要查一查十年前七月份的汴京户档销名记录。
这户档就在汴京府衙的架阁库之中,其中有着所有落户汴京的人口档案,如若有人离世,一般情况下,亲属都需到官府报丧,勾销户档中的记录。
且,本身他师兄要查的那桩十五年前念佛桥落水案的卷宗,也在汴京府衙的刑名架阁库中。正好一并查了,如此查案才算是走了捷径,而不必像如今这般事倍功半。
可唱名之后,她忽而获得了官家的赏识,并受赐半璧,霎时引发举子间的议论狂潮。要知道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都不曾有这样的礼待,她一个五甲头名却拿到了,引发众举子的议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便她是韩府第六子,也无法解释这份独有的赏识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