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点点头,将脑袋埋在娘的怀里:“娘,以后我不想来相亲了。”
任崔氏笑着捏她鼻子:“怎么,还能一辈子不嫁不成?待在家里做个老姑娘?”
石榴不说话,紧紧拉着她娘的袖子。
任崔氏叹了口气说:“原本觉得宋家那孩子不错,就是胆子小了点,哪知会小成这般?今日不知遇到了什么,生生把尿憋在了裤子里头。他这个样子别说现在没能考取功名,便是考取了我和你爹也不敢将你嫁给他。”
啊,尿裤子?石榴无语,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尿裤子?
任崔氏抱着她:“你可不知道,你赵姨看到她儿子尿裤子当下脸色都白了,也不提结亲之事。”她想了想又说:“看来是为娘太过着急了,倒是差点忘了她本就是个贪慕权贵的人,若是有一天他儿子爬的比你爹高的位置,你在那个家处境便艰难了。”
石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松了下去。
马车摇摇晃晃,渐行渐远中尽收在一个白衣男子眼底。他背着手站在山顶处最陡峭的山石那,远眺山中红枫满林,闭了眼慢慢吐了句:“起风了。”
李霁月骑着马跟在石榴坐的马车后面,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得,如鹰一样的眸子朝山尖处望去。
山石依旧陡峭险恶,周边攀爬的灌木已有颓势,不知名的鸟啼叫一声跃到山林里去了。白云悠悠从山涧中升起,此刻山也寂静,水也寂静,执妄却丛生了。
一萼红
寒露过后,天气便真正凉了起来,顺天府地处华北平原的北段,秋日里树上吊着枯黄的叶子,还没落下来,只盼了几天灿烂的晴天,冷风便赶脚似的匆匆刮了过来。任府后院又进了好多香炭,家里两个女主人都有些体虚,身子薄格外怕冷。冯管家这日将香炭分配妥了,想了想又划了好大部分落到回春堂里。哪知李霁月听见了,摆摆手道:“不必如此精细。”
冯管家皱了皱眉:“少爷不常在顺天府住不知道,冬日里可冷了,一出门哈口气儿都会凝成水珠子。”
李霁月认得些字,却不怎么会写,这些天正琢磨该如何下笔勾捺,听到他这样说皱了皱眉:“冷便冷些吧,以前比这艰苦的日子还不是熬过了,只冷些怕什么?”
冯管家不认同道:“那是以前,如今老太爷将您接回来了便是让你好好享福的,哪里愿意委屈了您?”
提起老太爷,李霁月放下毛病紧了紧眉头不说话了。
可巧老太爷在外面遛弯,听到李霁月此番说的话,爽朗的笑了声,李霁月听到后忙迎了出去:“任太爷。”
任老太爷背着手走进来,上下打量了番李霁月,说道:“不错,这些天脸上的肉长起来了,看上去倒是健壮了些,手上的红创可好了?”
李霁月刚来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深入见骨的伤口,有些在冒血是新添的,有些结了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任老太爷给他寻了不少珍贵的药膏替他抹,虽然还是留了疤但到底是好了不少。
李霁月点点头。
任老太爷坐在博古架边垫着老虎裘的太师椅上,只咳嗽了一声,冯管家便给他奉上了茶。
他掀开茶沿吹了口沫子才淡淡道:“以后莫叫我任老太爷了,再过几日你便要记入任家的家谱,再这样喊怕是不合礼数。以后便跟着任施章叫我叫爹,反正我已经是大半的身子入了黄土,就算有个什么,也不大碍事。”
李霁月感激任老太爷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哪里还有讲究些这个?他自个儿也想明白了,让他这般孤立无援去推翻皇帝的政权无若蚍蜉撼大树,要是他能入任家家谱,得了梅林任家的庇护,必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比之从前的朝不饮暮不食的日子实在是太不错了。
于是他只敛了敛眉,拱手道:“爹。”
任老太爷点了点头,又说道:“以后嘉福寺的祠堂还是少去,虽然那方丈同我交情颇深,不会同外说些什么,可怕就怕有些人盯着这些蛛丝马迹查出个什么。往日之事亦如云烟,散便散了莫再去做什么计较。”
李霁月眸光转了一下,终究还是未说半句反驳的话。
任府东边的院子同西边的回春堂可不同,那边恢弘大气却冷硬死板,是家里男人们常待的地方,而东边这边却雕梁画柱,到处都摆的是花瓶瓷器、鲜花盆栽。
东院里稍大的屋子叫玉斋阁,住的是任夫人,从她这边再绕个百来步的距离便是石榴的闺房闻梅坊。
自那日她同工部尚书的二女儿打了架后便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还是工部尚书的二女儿谢婉先低下头给她赔了罪,才重归于好。
任夫人只当没瞧见她们两的过节,小孩子闹些脾气,过个几天气儿消了哪里当得了真?
谢婉名字虽然带个婉字,可生的又高又壮,她挤在石榴身边坐着问:“诶,我听说你多了个小叔叔?是你老太爷的外室子?”
石榴正在擦蝴蝶兰的叶子,听她说了揪掉一点儿叶子尖怒道:“你听谁说的”
谢婉撇撇嘴:“你别把气儿撒我身上呀,顺天府里的人都这么说。再说了你家的老太爷还不觉得这是丑事了,大张腰鼓的让你家小叔把名儿记到官府案谍里头,我看过个几天便要上你家族谱了。”
石榴低着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婉以为她伤心了,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的跟她赔不是:“石榴你别生气啊,我就说说。你不听我就不说了。你也别伤心,男人不都是大屁、眼子么?你瞧瞧,我家老太爷都八十好几了还抬了好几房小妾回来呢,你家怎么说也只是多了个木头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