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想着,但见布政使谄媚的立在府邸门前,哈着腰迎他们入门。
任施章待人接物一向没有什么架子,陡然见到人可以鞠躬把腰弯到同门槛平齐,便觉得又别扭又难受。
而襄阳王只单单掀了掀眼皮子,敛了敛袖子便踏入了府邸。
任施章原本以为这布政使是个贪污粮膏的人,没想到他的府邸却如此之简陋,倒是让他吃了一惊。进了大堂,桌上的菜也极为平齐,中间搁着的是党参炖土鸡,周围只有一两个荤腥,其他的便都是素菜了。
不过在蜀州城这种情况能搜罗出这些东西已是不易。
襄阳王朱今白落座,淡淡瞧了眼桌上的菜,语气有些薄凉:“布政使,你乃正宗科举出身,可听过一句诗?”
布政使冷汗连连:“微臣惶恐。”
朱今白道:“若是往日便算了,如今城内这个样子,我们却坐在府邸之中大鱼大肉,不正应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说。”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盖下来,布政使骇的脸色都白了,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王爷饶命啊,小臣小臣也是为了招待二位不得已而为之啊,这肉食都是我昨日便派管家乘舟去三十里外的县乡取来的,否则爷不敢劳民伤财。”
朱今白笑了,撩开袍子做了下去看着他:“怕什么,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起来吧。”
布政使流了一身冷汗,还是在左右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着。
“坐下吃吧。”
三人都没胃口,坐在那数着颗粒的吃着米饭。朱今白对吃食向来挑剔,他将筷子伸向桌子中间放的鸡汤,筷子一扭,夹断了鸡脖子。
布政使立马吓得两股颤颤,碗咯噔一声掉在地上了。
任施章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了筷子开始琢磨城内的事。河水井水相通,那病源又是从何而来?大鼠?不可能,他早已打听清楚过,城内的百姓都吃过大鼠,得病的没病的唯一的偏差就是喝的水。
可水也没问题,到底哪出了怪?
思维正在发散,忽听朱今白冷笑一声,放下筷子,狠声道:“护卫司听令,给本王拿下这个贪官污吏。”
筷子落在地上,像是闸刀锵的一声猛然阖上。
变故发现的太突然,任施章回过神瞟到桌子上的鸡脑袋给朱今白掰的四开,它的嘴里却空空如也,显然是鸡蛇被人切去了。
任施章喟然,对朱今白这种见微知著的能力赞叹不已。自己身为大理寺少卿却差点被糊弄了过去,当真是羞愧。
左右两柄钢刀侧在布政使肥硕的脑袋边,他抖得脸白如纸,嘴唇哆嗦得如筛子一般:“王王爷,臣冤枉啊。”
朱今白如同看死人一般瞧着他:“冤枉?布政使,你当本王这个王爷是纸糊的么?被你这么随便糊弄就去了。”
布政使还不知自己到底哪件事触怒了他,眼睛直转溜:“若是王爷因为菜肴太奢侈,便是微臣的错,微臣不该在这种地步还劳民伤财。”
朱今白站起来,一脚踢到他油腻的脸上,布政使像个皮球一样滚倒又爬起来汗蹭蹭的跪在地上。
“本王虽然朝堂之事涉足甚少,可本王的一双眼睛清明的很,当朝有个美食叫鸡舌羹,取活鸡之舌烹饪,一盘鸡舌羹需花费几十只鸡,一餐便如此奢靡更恍谈其他。”
说罢,大掌一挥,数不清的侍卫从府外包抄进来,翻箱倒柜,屋内女眷被吓得惊叫连连,抱成一团。
不过多时,侍卫们便搬来几个红漆大箱,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婴儿拳头大般的纹银。
朱今白慢慢将周围扫视一边:“只有这些。”
“回王爷的话,目前只看到这些。”
朱今白淡淡笑了,他本就生的文雅,一笑更如清风拂面,可如今在布政使眼里却比恶修罗更加可怖,只见他随手拿起一柄刀像削橡皮泥一般削掉他的耳朵,布政使惊叫一声,差点痛的昏厥。
“说,还有的在哪?你赴任蜀州十余年,我不信你就贪污了这么点儿。”
布政使疼的死了又撑着全身的力气活过来,抱住朱今白的腿:“回王爷的话,只这么多了。”
“不说是吧。护卫司给我将他的右耳头剜下来。”
任施章虽然厌恶贪官,可从未见过如此炼刑,知道劝解不好便忍着恶心侧着脸在一旁立着。
朱今白当做没看到,一双皂靴在大堂内走来走去,倏尔停下步子同布政使道:“我朝府邸大堂之中多用青石铺地,青石即使与泥地接触良合,可人走上去还是听见石板落空的声音,如若底下藏了东西”
话还没说完,布政使这次是真的吓瘫了。
护卫司闻言,用手里的剑锋翘起石板,抹开下面的泥土,黄灿灿的全是金子。
布政使已然吓得瘫软了,物证在此,便是再怎么狡辩也是无用。
任施章也没料到,蜀州布政使竟会贪污如此之多的民脂民膏,嘴唇哆嗦了半刻终究只吐出了一句最恶毒的话:“布政使,你妄负皇上的信任。”
混正死是逃不脱了,如今听了任施章这话,他冷笑一声,浑身血污如同从地上爬起来的修罗:“信任?你当真以为我们这种寒窗苦读了数十年的学子最终的抱负便是为了替皇帝分忧解难?别傻了,十年寒窗苦读我出身农家必不如你们高官子弟,什么都有家族撑着,十年来我见惯了人情冷暖,好不容易爬到了这里谁不想用自己的权利敛财?可笑,你以为你除去了我,蜀州城便安逸了?永远不会的,我告诉朱今白,这朝政便是一匹油亮的皮毛,官吏便如同吸血的蜱虫,你揪掉我,你能揪掉所有的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