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指腹轻轻在脸上摸着,摸不出来异常,走到梳妆台对镜照了照,而后转身静看着云珩。胭脂根本没花,虞秋就知道他是在骗人。知道也不能拆穿他,不然他就有借口生气了。虞秋道:“那你就是没有生气了?”云珩面色不改地与她对视,“我又不像你那么小气。”虞秋小小地反驳了他一声,“我才不小气呢。”她朝云珩走去,问出最初的问题,“你是不是答应帮我了?”云珩没松口,“先看是什么事情。”怕耽搁了他的时间会误了他的正事,虞秋算着时间,余延宗该快到了,催着他先往莲湖去,在路上与他说了萧太尉的事。“放弃修建行宫?”云珩心思转动,行宫的事已是定局,前段时日刚动工,现在喊停的可能性不大。见他沉思,虞秋跟着紧张起来,“很难吗?”“不算难。”云珩道,“我在想萧太尉为什么对你提这要求,不合理。”皇帝要建行宫算不得太大的事情,历朝历代均有。萧太尉会反对是因为先帝时战事频繁,国库本就有亏损,每年还要与边境小国封赏,将银钱浪费在享乐的事情上,确实非明君所为。以前没能阻拦得住,萧太尉在此时,用去虞夫人坟前祭拜为筹码,让虞秋来求他去阻拦,这行为与目的并不那么合理。“去你娘坟前探望的条件,是谁最先提出来的?”云珩问。“外祖父。”虞秋老实答道,“我本来想等以后,关系缓和一点了,再请他去的。”云珩轻笑了一声,道:“那就是说,他心底是一直藏着这念头的,只是借此机会提了出来。”虞秋惊讶,细思他话中的意思,心跳加速,扒着他手臂急切问道:“你是说他想去拜祭我娘,拉不下脸,才故意这么说的?”“不无可能。”云珩道。他想去拜祭虞夫人,不愿意搭理虞行束,便只能从虞秋这里下手。奈何虞秋想的多,怕被拒绝一直不敢提,所以他先一步提了出来。虞秋对此心有怀疑,支支吾吾道:“那要是没能阻止圣上……他不就不去了吗?”云珩“啧”了一声,道:“就算这次不成,下回他让你做别的事情,你会不会答应?”“会的,我答应了他,让他满意,然后求他去拜祭我娘……”虞秋停住,黑亮的眼眸朝着云珩眨个不停。她想明白了,不管行宫的事能不能成,让萧太尉去虞夫人坟前拜祭的事,已经在她心底发了芽。萧太尉给了希望,虞秋就会一直惦记着这事,有机会就会求他去。“那他、他到底是要我给他递台阶,还是在利用我?”虞秋忐忑,她不愿意承认萧太尉只是在利用她。上辈子萧太尉死得不明不白,虞秋没能与他接触过。这辈子他说话很难听,可是除了虞夫人与感情上的事,不曾辱骂过虞秋,更不曾像旁人那样嫌弃她不够聪慧。他是一家之主,真的讨厌自己的话,萧青凝姐弟俩不会被教导成这样的。虞秋道:“虽然我不明白,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他是对我好的,府里的人也都对我好……()”≈ap;ldo;大概就是想让你给他个台阶,死要面子罢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云珩道,“他作为父亲是什么样的,我不了解,但的确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行宫这事的确是在为朝廷与百姓考虑。”表现出来的目的与最终目的都是好的,为难的只有虞秋与他。为什么呢?这一点云珩想不通,但就萧家其余几人对虞秋的态度,以及近日萧太尉的行为来看,他是没有恶意的。云珩有办法阻拦行宫的修建,但不喜欢萧太尉哄骗虞秋的做法。琢磨一阵,他道:“葛齐知道你娘坟墓所在吧?你把他给我。”虞秋心提起:“他……要他做什么?”“让他带人假扮成掘墓贼去你娘坟前捣乱,试试太尉会有什么举动。”他若是当真不关心虞夫人,那应该是连虞夫人的坟墓在哪都不知晓的,更不会干涉这事。反之……云珩笑,“但凡他是嘴硬心软……到时候我带你去捉个现行,嗯,把萧家其余几人与你爹都喊上,好不好?”虞秋想象了一下,假使萧太尉对虞夫人不上心,这些“掘墓贼”是假扮的,不会损害虞夫人的坟墓,还能让她看清萧太尉的态度。倘若萧太尉大怒去教训人,被那么多人当场逮住……虞秋想着那时萧太尉该是什么脸色,有点想笑,觉得这样不好,使劲忍住,摆出矜重的模样,微微点头。她的情绪从眼角泄露,被人捕捉到,云珩突然出手捏住了她下巴,道:“想笑就笑吧。”他在虞秋脸上揉了几下,虞秋没绷住,咯咯笑了起来。“想看你外祖父的笑话呢,还说不是满肚子的坏心眼?”
“我就是想想。”虞秋抓住他的手往外掰,笑道,“你才是呢,主意是你出的。”虞秋满心都是这个计划,将余延宗的事情都忘记了,到了莲湖附近才想起来。与这事比起来,余延宗不值一提。下马车时,她因为心中那一丝不确定,忍不住又问云珩:“万一,他真的束手旁观了呢?”云珩道:“那就等他死后,让人去挖了他的坟。”虞秋听他用严肃的话说出这么荒诞的事情,忍着笑责怪他,“我说正经的呢。”正经的就是,虞秋想要萧太尉动容,那么,即便萧太尉真的铁石心肠不加理会,云珩也会威逼利诱,让他主动到虞夫人坟前,如了虞秋的愿。莲湖长堤上,杨柳依依,湖中莲叶田田,交叠着延伸向远方,上面莲花朵朵,开得正好。风光怡人,湖中已有几艘小船在其中慢悠悠穿梭。早得了虞秋吩咐的丫鬟开口道:“小姐,奴婢好像看见了余公子。”虞秋约见了余延宗,是不能被()云珩知道的,于是让丫鬟提了一句,假装是偶然相遇。“这么巧啊!”虞秋虚张做势道,“我都没想到……正好我有事想问问他,殿下,我可以去与他说几句话吗?”僵硬的演技落在云珩眼中,云珩权当自己是瞎了眼。他今日目的是要虞秋骂回去,没故意为难了,道:“那就去吧。”莲湖附近有一片桃花林,桃花早已谢尽,没什么人会往这边来了。葱郁的林中有一方四角小亭,余延宗已在此等候多时。收到虞秋差人递的信,他以为虞秋是改了心意,满心的欢喜在看见云珩身影的刹那破碎。那两人沿着小径走来,相貌、气质等各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般配,虞秋脸上的笑都比与他一起时娇艳动人。只这么看着,他就已经如尘土中的蝼蚁一般低微了。余延宗转脸看向桌上提早让下人准备好的茶水,他眼角抽动几下,颤抖着手掏出了一包药粉。虞秋走近,云珩则是停留在不远处听侍卫汇报事情,余延宗遥遥对他躬身行礼,未及起身,行至亭中的虞秋已深呼吸,扬声质问道:“你除了买通我家丫鬟下人,还做了什么?”余延宗惊愕抬头,下意识地扫向守在桃林边缘的众多丫鬟,其中确实已不见彩岚等人。他面色一变,飞快转头去看云珩,云珩仍在吩咐侍卫什么,并未朝这边看。最后才面朝虞秋,他声音刻意压着,辩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买通你府中的丫鬟……”虞秋已预料过这种情况,按照提前拟好的说辞道:“丫鬟都已经招了,我爹顾及着往日情谊给你留了层脸,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当初虞行束没有直接押着丫鬟找上门声讨,就是顾虑着那是伺候虞秋的人,怕传出些风言风语毁坏虞秋名声。现在虞秋一改往日怯弱,毫不留情面地把这话大声说出,余延宗面上无光,低下的声音暗含威胁道:“你就不怕太子知道吗?”虞秋细眉紧皱,道:“又不是我图谋不轨,我有什么可怕的。”她一点都不怕,因为这事就是云珩提醒了,她才知道的,何况就算当时云珩不知道,后来也该从平江那听说了,他从没提过这事的。虞秋的话一小半是说给余延宗听的,最主要还是要让云珩满意,她声音更大,道:“我今日把话与你说清楚,今后咱们两家恩断义绝,互不相干!”余延宗的脸青白交替,他不甘心,怕被云珩听到,只得声音放得更低,这一低,就更没有气势了。他责问道:“你到底是因为这点小事要断绝关系,还是因为你勾上了太子?你说得轻巧,亏得过去我娘对你……”“她与余蔓秀带我去赴宴,趁着我爹不在,百般抹黑我外祖父一家,你承认不承认?”虞秋的呵斥让余延宗哑口,他没想到虞秋连这事都知道了。“你也不必挟恩图报了,我承认小时候受了你母亲的关照,可我爹每年都有特意备上足够的谢礼送去,早就已经答谢过了。遑论你家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我与我爹不欠你们的,你再拿这个说下去,那你就是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我以后会如何也不劳你费心,嫁给太子,总好过嫁给一个……”虞秋没嘲讽过人,话说得不是很流畅,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快点把这事解决了,就能去试探萧太尉了,于是狠心继续。“……好过嫁给一个不管是家世、相貌,还是才学,都普普通通的男人。就算是有癞ha蟆吃到过天鹅肉,也不是每一个癞ha蟆都能吃到的,望你知晓。”几句话说的余延宗面如死灰,他握紧了拳头,因为羞耻与愤怒,额头青筋不停地跳动。等候着虞秋的云珩,与远处守着的丫鬟等人不允许他动手,他只能强笑,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你爹娘与我父母相熟,当初他二人能成就好姻缘也多亏了我家,你怎么好说得这么难听……”虞秋心中一动,惊讶地看着他,“你爹娘促成了我爹娘的姻缘?”余延宗见她态度有所缓和,逼着自己同样舒缓语气,如幼时那样温和哄她,道:“是,你想知道吗?坐下喝杯茶,我慢慢与你说。”虞秋目光犹疑,朝远处看了云珩两眼,随着他坐下了。就在余延宗换了口气放松下时,递到虞秋跟前的茶水,被她隔着衣袖推了回去。虞秋声音清脆道:“我怀疑茶里有东西,你把它喝了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