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避免地紧张害怕、犹豫踌躇,她站在山间石阶前环顾四周,可那些太虚剑川的弟子却无一人将视线分给她。
石阶旁的守山弟子面色肃穆,似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对一切都见怪不怪。
虞惊意最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宽慰道:“快些走吧,登仙路漫漫,但走至黎明初升时,便能真正看到太虚宫的山门了。”
云挽紧攥着衣袖,止不住地轻轻发抖,她深深看了虞惊意一眼,清晰地明白,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在乎她,也不会人会怜悯她。
石阶很长,在逐渐沉寂的光影中,被夜色衬成一片幽深。
没过太久,天就彻底黑了下来,周围并不是绝对的寂静,枝头被风吹得轻颤,细微的虫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云挽一人,这些都是她过去的十四年中从未经历过的,未知又迷茫,陷在深深的困顿中,仿佛永远看不清前路。
不知走了多久,云挽终是踉跄着跌在台阶上,被青苔蹭了一膝盖的泥,狼狈地哽咽出声。
直至一段雪色的衣摆闯入她的视线,她才仓皇地拭去脸上的泪,茫然地抬头望去。
夜深露重,月辉却澄澈而明亮,云挽便望进了一双如山间轻雪般的眉眼中。
青年立于夜色间,轻垂而下的雪色衣摆如清泠无垢的昙花,他安静地垂眸看来,令人不自觉联想到清泉水中映出的一弯月。
云挽仰着头,就见一道繁复的剑印在他眉心绽放,其上盈着淡淡的银色琉光,若隐若现,似落于额间的一片霜花。
她认得出来,眼前之人身上所着的白衣,是太虚剑川统一的门服,那些来接她的弟子和虞惊意也穿了同样的衣衫。
但不知为何,云挽却觉得眼前的青年与那些人是不同的。
若说虞惊意给她的印象是一位干练的剑客,那么这白衣青年,便更符合她对仙人的想象。
她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是否也和虞惊意一般,是受了那位大长老的指示,前来为难她的。
云挽很害怕,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戒备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却在此时开口了。
“登仙路三万阶,你已过八千。”
那声音如想象中一般清冷疏淡,却也格外悦耳。
云挽不清楚他的目的,却也在他的提醒下,少了些迷茫。
她抿紧唇,艰难地继续迈腿向上走去。
走出一段后,她回头看去,就见那青年依旧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一双冷月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她咬牙又走出一段,再次回头,那青年仍在。
他一步步地跟着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也并未再主动与她搭话。
云挽有些不安,也有些疑惑,但在这样陌生孤寂的黑夜中,有另一个人在,她便不再感到害怕。
十四岁的云挽尚只是柔弱的凡人小姑娘,她走得很慢,身后的青年竟也极富耐心地慢慢跟着。
从幽冷的深夜,走至了黎明初升。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金光,为巨大的仙宫镀上了一层亮边时,云挽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太虚宫的山门前。
她在最顶层的石阶回头看去,就见那青年也正抬眸向她望来,那双漆黑寂冷的眼眸仿佛被天际的光照成了金色,而其内映着的,是云挽沾着汗珠、略有些苍白的脸。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虞惊意的声音便从不远处响起。
“祝姑娘,三峰长老此时正在玉清殿等着见你。”
云挽一惊,偏头看向虞惊意,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她指了指身后,可等她再回头时,那跟了她一路的青年却已经消失了,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仿佛她之前所见皆是幻象,像一个荒唐而怪诞的梦。
云挽怔在原地,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
那沉默地跟了她一路的人,似乎并非怀揣着恶意,反而亲自陪着她,走过了这段最难熬的夜路。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会错了意,但心底还是突兀地涌出了一种陌生的情愫,仿佛那颗仓惶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稳稳地落回了胸腔中。
她突然就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