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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有人欢喜有人愁(第2页)

李筱音并没有回复,他为自己找了理由——法国此刻正是下午两三点,老婆恐怕在忙工作。

大四女生更新了朋友圈,是分享了一首孙燕姿的《雨天》。闲着无事,正好逗逗她,他发微信私聊她:“孙燕姿的雨天,莫文蔚的阴天,周杰伦的晴天,梁静茹的昨天,萧亚轩的明天,都不如你和我聊天。”

女孩很快回消息:“你也喜欢听歌啊?我也喜欢杰伦的那首《晴天》。”

“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把距离吹得好远。”他迅速百度了歌词,选了两句暧昧的话发过去,意味深长地说:“我喜欢这句歌词。”

于是,一对狗男女开始了愉快的聊天。

后来狗男先行睡去,半夜又被冻醒,发现是暖气停了,而浩浩的胳膊腿都漏在被子外面,脸蛋通红,喘气短促,一摸额头,烫得像烙铁,浩浩发烧了。

狗男马上化身尽职尽责的好父亲,深夜送儿子去医院,恰好车子又坏了,他只好把孩子用大衣裹着去路边打车,凄凄惨惨切切。如果让长大到三年级的浩浩写一篇作文《我的爸爸》,这一定是首选素材,感人至深。

浩浩被诊断为急性肺炎,天亮后烧退了一点,下午又反复,老父亲愁肠百结,哈欠连天,多了两个乌青乌青的眼圈。

巧不巧,李筱音招呼没打,就在这天忽然回国了。家里冷冰冰,空无一人,她打电话给钟秋野:“你在哪儿?”

“医院,儿童医院。”

李筱音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在病房门口,和钟秋野大吵了一架。

“你能干什么?你能干好什么?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钟秋野自知理亏,小声辩解:“小孩子头疼脑热,很正常,我也不想的。”

“这是头疼闹热吗?肺炎啊!肺炎啊!”同事家有个小孩去年得肺炎,差点送了命,李筱音想想都后怕。

“这是我的儿子,亲儿子,我愿意他生病难受吗?看着他这样,我比他还难受。”

“我看你很自在,刚才我进来,还在玩手机,你除了聊骚,还会干什么?”

别指望一个被背叛过的女人字典里还有“温柔”和“信任”这些词,她们像刺猬,随时准备着竖起刺发动攻击。

“我哪有,只是看了看时间。”说起手机,钟秋野想起了手机支付宝里的余额,有点畏缩地提醒她:“对了!住院押金还没交。”

钟秋野也真是人穷志短,自己往枪口上撞,李筱音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配当父亲吗?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虚伪自私,软弱无力的窝囊废。”

“窝囊废”这词对钟秋野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从小到大,他的原生家庭就是女强男弱的状态,母亲骂他父亲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窝囊废”,父亲就低着头看着地板,一言不发。那三个字,像是剔骨刀,能瞬间把人连皮带肉刮剔下来,一点东西都不剩。他没想到自己竟走了父母的老路。

狗急跳墙,这只狗男也是有尊严的,他不服软认怂了,也提高了分贝:“你呢?你还算是个女人吗?你配当母亲吗?你一周有几天是在家吃晚饭的?你一个月有几天在家?你算过没有,你一个月能陪孩子几个小时?就算是在家,不是打电话,就是视频会议,你比日理万机的总统还忙。你知道孩子现在上的是小班还是中班?孩子给你送的自己画的生日贺卡,你随手就丢在一边,孩子第二天在沙发底下看到,都哭了,他问我,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送的生日礼物?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李筱音,你配当妈吗?”

话说出口,钟秋野已经后悔了,可是,已经收不回了,他只能强撑着,胆战心惊地看着她。

一招制敌。李筱音语结了,她愣了三秒,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半晌,像是泄气一般,轻声说:“初七他们就上班了吧!去把手续办了吧!”

钟秋野已经后悔了说那些话,可是话赶话,他还没找到台阶下,只好嘴硬:“办就办,谁怕谁?”

李筱音的电话响起来,她接起来,谈的还是工作上的事。

“画展不办了,撤了。”她面无表情,回过头来挑衅地看了看钟秋野,似乎说的事正好和他有关。

那边办事的人有点急了:“别啊!李总,这个美术馆的档期很难安排到,我好不容易才刷脸申请到的。”

“改天我亲自面谢,和向馆长道歉。”

“是赞助有问题吗?还是画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赞助已经到位,预算也没有超出,只是画家这边,出了问题。回头我再向你解释吧!”

她挂断了电话,仿佛出了一场恶气,轻描淡写地说:“好吧!我以后少忙一点,多陪陪孩子,不该我操心的事,我就不管了。”

这话意有所指,钟秋野隐隐猜出了几分,迟疑地问:“什么画展不办了?你在和谁打电话?什么意思?”

“明日之星,未来大画家,钟秋野的画展,不办了。”

“你没告诉过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钟秋野后悔莫及。

这几个月来,李筱音一直利用工作闲暇时间,在为他人生的第一个画展而忙碌。谈美术馆的档期,拉赞助,联系媒体,刷脸,求人,动用人脉,就是想助他一臂之力,早点接近梦想。

这本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在这一刻,却变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钟秋野后悔莫及,眼看李筱音要进病房去看儿子,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别啊!老婆,别这样!这个事,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我觉得,咱们就是缺乏沟通,筱音!”

李筱音一抬手甩开了他,他这才发现,她的手背,有很大一片红破,血已经干涸结痂了。

他心里一惊,抓住她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搞的?”

哪怕是一个如此这般的女人,也是会有脆弱的时候。从法国到北京十个多小时的直飞,再换乘北京至x市的航班,她再乘坐一辆网约车赶回家,网约车在路上于一辆车发生碰撞,她的手受了点伤,她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她遇到过更加颠沛的行程,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没有什么能难倒她。可是这一刻,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在心里涌动,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女人,糟糕透顶,沮丧冲击着她,她忽然蹲下来,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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