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已经骑在马上,绿衣成红,颇有疲累之色。她把首级掷落地下,微一拱手,赵恒岳还礼,连说“辛苦”。
柳叶一笑:“今日之战,必然记载史册,愿我大周从此不再受夷狄之苦。柳叶这厢告辞了。”说罢纵马而去。
陶花看着她倩影远去,还沉浸在她那窈窕却又刚强的风姿之中时,赵恒岳轻声提醒:“你不道声谢?”
陶花猛然想起,然而柳叶却已经去远了。赵恒岳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块碧玉圆环,通体晶莹,宝光透亮,递给陶花说:“这是我给她的谢礼,没想到她走那么急,你去武林大会时带给她吧。”
陶花一愣:“什么武林大会?”
赵恒岳仍是一笑:“怕你分心,战前没有告诉你。武林群雄在嵩山重修《兵器谱》,要请你们这些上了座次的人过去号令天下英雄呢。”
陶花连连摇头,不愿去沽名钓誉。赵恒岳正色道:“你是我大周公主,这等盛事当然要去,才能令江湖中人知我国威,将来也多为我国效力。”
陶花看他坚持,便答应了,点头接过碧玉,而后命兵士收起耶律德昌首级,她要带着到父亲坟前致祭。
此战之后契丹元气大伤,向周国求和。
赵恒岳带陶花和邓宣正前去谈和,契丹愿意献出以往吞并的周国土地,再割让两座城池,俯首称臣,此后岁岁进贡。
陶花杀耶律德昌只是为报父仇,她对契丹草原本身其实是有深厚感情的,那里有许多她的儿时伙伴,她更是以之为家。大周是她的国,契丹却是她的家,所以她极力主和。
而周国尚有吴越心腹之患,契丹在北方苦寒之地,周国也不欲倾兵于此,赵恒岳便答应了和议。
契丹来谈和的是萧照影,她一身缟素。皇帝战死,太子登基两日后便驾崩,忽然之间所有的重担都落到她身上。
陶花问她如今谁是皇帝,她骄傲地指指自己的肚子:“若生为男儿,便是皇帝;生为女儿,我便从宗族中挑一个出来。如今是我太后称制。”
陶花看她虽连遭变故,却依然镇定,是个能担当得起大事的女子。太后称制,不过是女皇的别称而已,陶花看见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凶悍契丹将领,在这孤儿寡母的萧太后面前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不由赞叹。虽然各为其国,却也一样惺惺相惜。
周军大胜回朝。
到燕子河边,大军就地驻留一晚。赵恒岳带陶花去了观音庙旧址,两人回味起逃难时光,此时只觉温馨有趣。远望燕丘山时,赵恒岳笑道:“要是有一天你被捉了,我也决不会独活,我就要做那只飞回来的燕子。”陶花皱眉不喜:“咱们俩都好好的呢,别说这种丧气话。”他只好住口。
第二天一早,赵恒岳率众将拜祭陶洪锡,奉上耶律德昌的首级。陶花在墓前哭了一场,而后便请出父亲兄弟的棺木,打算迁回汴京。
她早脱下红衣,换上重孝,一路扶棺而行。赵恒岳此后一直穿素色衣服,众官员见他如此,自然是谁也不敢造次,整个队伍便如国丧一般。
他又怕她伤心,日常陪伴在侧,一刻也不敢离开。官员们全都知道此事,来禀报事务也再不避讳陶花,人人都知她是此番大破契丹的头功,大王对她更是敬爱若神明。
只是这一路之上,陶花一次也没看到过秦文。她起初有些奇怪,原以为拜祭仪式一定有他。这次他甘受苦肉计,火攻破敌,自然也是头功一件。她心里的仇恨也被冲淡了,一路都有些惦念他那些杖伤好了没有。本想在拜祭仪式上跟父亲说明此事,也好让父亲弟弟明白她为何没有杀了他给陶家报仇,只是却一直未看到他。后来陶花就想多半是他自己心里放不开,所以不敢前来吧。她这一路都扶棺而行,他自然也是要避着的,也就未加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