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也别无办法,只能跟着他们去。林景云跟在身后,却被那两个侍卫拦下了,陶花冲他摆摆手,让他留下。
蔡晓虹一路之上都在哭哭啼啼,陶花则不明所以。到了仪熙殿,一进门先看到秦文竟然也在,连衣服都没换,软甲尚在身。陶花心中疑惑,他今日刚刚到家,如此繁忙怎么也来了这里。秦文看了她一眼,目光淡和,无喜无怒,一如他平日在战场之上、军营之中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陶花骤然看到他总是有些欣喜害羞,立刻转开头再看向别处,坐在秦文旁边的还有一人,面目熟悉,细细一看竟然是宁致远。
陶花甚觉奇怪,再往前看过去,见赵恒岳站立当地,背负双手,目光中却是一反平日的阴沉冰冷。
蔡晓虹一进来就扑地哭泣,赵恒岳十分厌烦:“我怎么样你了么?现在就开始哭!”说完指指旁边一张椅子,让陶花先坐下。
陶花一看今日这情势,心中先就直觉不妙,她便没有直接去坐,而是走到赵恒岳身边,轻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赵恒岳看见她过来,刚刚训斥晓虹的厌烦神情收敛了些,声调也和缓不少:“你先坐下歇着吧。”说完这句却又狠声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今天累得很!”
陶花坐下之后看一眼秦文,他神色平缓,旁边的宁致远却明显是忧心忡忡。
赵恒岳挥退侍从,命他们出去时把门牢牢关严,而后自袖管中抽出一幅画卷,摔到地上去。
蔡晓虹膝行两步向前,凑到那画卷跟前不住啼哭叩头。
陶花看到那画卷封皮,赫然便是当日秦文飞鸽传书递给自己的那卷春宫图。她不由大吃一惊,抬头看向秦文,正好看见秦文也看向自己,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
她细细想了想,自己的画卷赵恒岳见过,但他并未拿走,连打开都不曾打开就原封不动还给了自己,所以这幅应该不是自己的。可是她也没那么笃定,毕竟今天也没有特地去查过。
她一言不发,也不再看秦文,静观其变。
沉默了有半盏茶功夫,蔡晓虹已经头破血流了,她本来是指望陶花帮她求情,却不想陶花自己也是疑心重重。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咚咚的叩头声音,极是凄惨。
忽然之间,宁致远起身重重跪下:“大王,此事是微臣之罪,私传画卷入禁宫,与晓虹姑娘无关!”
晓虹听见这话,赶忙又哭说:“大王,此事与宁公子无关,是我,是奴婢之错……”
赵恒岳冷笑一声:“你们倒是互相回护得很!”他猛然呛咳两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陶花顿时明白了,定是宁致远和蔡晓虹有了私情,已经到了传递这种画卷的程度,也难怪赵恒岳会生气。她抬头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又带些委屈,他向来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陶花顿时有了怜惜回护之心,见他跌坐在椅子上,便起身过去站到他身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去握他的手。
没想到赵恒岳却猛然甩开,狠狠瞪了她一眼。
陶花被他瞪得一个失神,他刚刚甩开她手时的力道就没避好,竟然被他带得往前倾了一倾。赵恒岳坐着,她站着俯身,往前一倾就正往他身上倒去。他急忙撑起双手扶住她,稳稳助她站直,然后神情也和缓很多,低声说:“你回去坐着,不关你的事。”
陶花只好回去了,又往地上那副画卷的封面看了一眼,果然是跟自己那卷一模一样,看来这正是近来最盛行的一本。她抬头苦笑着看了一眼秦文,却赫然看见他面色虽然温和平淡如旧,眼神却冷峻异常,让陶花心中一寒。
宁致远头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大王,微臣犯重罪,唯求一死,只是此事确系微臣一人痴心妄想,与晓虹姑娘无关。微臣生性轻薄,也曾经……也曾经给公主送过画卷,那副画微臣已经取了回来,不知怎地多了一句诗……”
赵恒岳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宁致远顿时吓得失了一瞬声音,回过神来又继续恳求:“是微臣轻薄放浪,大王要杀要剐臣都没有怨言,只求大王放过无辜的晓虹姑娘……”
他还没说完,赵恒岳冷冷打断他,声音中已然没有了愤怒,只剩下冷漠:“你倒还惦记着替她求情,不先想想你宁家两百多口人。”
此言一出,宁致远顿时有了哭腔,跪行向前:“大王宽容!我家人毫不知情!”
陶花听到这里忍不住想出言相劝,却看见赵恒岳黑沉一张面孔,只怕自己出言也讨不了好去。她去看他面孔时,正看见他缓缓转头,目光向秦文直射过去。秦文不卑不亢迎视他的目光,面色仍旧平淡无波,眼神里却是深邃。
赵恒岳缓缓靠到椅背上与他对视,半晌无语。
宁致远生怕错过机会,又赶紧哀求:“大王,我父亲为了大周呕心沥血、事必躬亲,请大王看在我父亲面上……”
赵恒岳没等他说完,冷冷哼了一声:“难道没了你宁家,我大周竟不能立国了不成?”他的目光重新看向秦文:“我们文有郑丞相,武有邓、李两位将军和长公主,我又不是不能出征。咱们且试试,缺了你们家,大周还是不是大周!”
陶花惊呼一声:“恒岳!”抬头瞪着他,似是不能置信他竟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赵恒岳转头迎视她的目光,注目半晌,而后低下了头。
蔡晓虹听他半晌无语,想着或许能有转机,开口哭着叫了声“大王”。
他仍旧低着头,缓缓说:“我第一次见你,是个大雪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