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搬桌子,陈杰书想起什么,又说:“要不我和李槜说说,直接让你坐外面?连前后桌都省了。”
如果坐外面,那李槜就在她右边了。
温迟迟掐了掐食指指根,顿了一下,还是说:“没事儿,换太多也麻烦。”
这次陈书杰倒是没再劝:“也行,反正期中考完应该就能再换座位了。”
上课铃打响,温迟迟坐在新的座位上,摊开那张昨晚没有完成的数学试卷,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需要用什么做开场白呢?说了的话,会不会太矫情扭捏?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旁的椅子被拖动,明明不大的响声,在她听来却是尖锐号角,温迟迟握笔的手指不由得更用力,中指上的茧子被按到泛白。
比起她已经熟悉了的,他的背影,原来气味才是更霸道的符号——
水杯被放在桌上,李槜自然地从抽出书来写题,似乎周围并没有换成另外一个人,体育课上被脱下来的校服衣已经重新穿上,只依旧没拉拉链。
而与之毗邻的温迟迟却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僵硬过,仿佛刚被捏成人形的人偶,一做表情就会露馅,在这仿佛静止的世界中越来越僵硬,只能闻到旁边人衣服上似乎有淡淡的苦松针味。
一直以来的阳光,在这一刻蛮横地变成一个具象符号。
温迟迟从未觉得自己听力如此灵敏,甚至能听到旁边笔尖落纸的划痕声。
廖海乐还没回来,斜后面,已经坐到她原来位置的高川柏突然喊她:“温迟,你在那儿坐,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啊?”无论是随了王思琪的称呼,还是他的话,都让温迟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挺好的,”她最后转过去,点点头,说,“谢谢你。”
“嘿,都一个班的,”高川柏回的干脆,“再说了,也没什么好谢我的……”
他话里好像有另一层揶揄的意思,但温迟迟没注意到。
余光里,李槜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
温迟迟也就抑制住了,想要、或者应该说点什么别的的念头。
这样明明是最好、也最符合她期望的,但温迟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太麻烦了,为什么不能忍到期中考,为什么不再坚定一点,等着陈方回来再决定怎么换座位。
他在说出“能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或许,就已经觉得自己矫情又麻烦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只是一个会坐到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座位,又何必把自己的心态强加到别人身上呢。
太不公平了。
她松了握笔的劲,继续写那张还差小半的试卷。总归没有了廖海乐,一切都是轻松的。
时间还是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上课铃,下课铃,数不清的知识点。
习惯了,那就像手指上慢慢累积成块儿的茧一样,反而变成一种保护。
实际上,时间只需要稍微多流逝过那么两节课,温迟迟就已经发现,和李槜同桌这件事,也并没有她想的那样风声鹤唳——
她是向来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李槜似乎也是,他多数时候都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人缘也很好,一下课就被拉着离开座位,甚至不需要温迟迟想要怎么开口说让空位给自己出去。当然,也更不可能像廖海乐一样没事找事。
对于温迟迟来说,这样的同桌体验感当然再好不过;而对于有秘密的温迟迟来说,这样的同桌体验,也让她不必过多提心吊胆。
在强迫自己抛去那些内心的独角戏后,在温迟迟从未设想过的此刻,近距离居然反而会让她的心异常安定下来。
悸动不可避免,但安全感却能让人更贴近阳光。
就像当年担心那么久,后来的结局却是老师在手工课上发现,有很多小朋友是没有权利把家里吃饭的工具带出来,最后只做起了另一样折纸手工,也并没有任何人说她太顽劣,同样是那样的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