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程建辉很模糊地应了几声,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程黎很是恼火:“你还不打算退休?”
饮食作息不规律和接触工业毒物是肝病的两大病因。他再继续化工厂车间的工作,有百害而无一利。
“退休?”程建辉重复了一遍,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退休了钱从哪来?”
“有退休金。”程黎耐心解释,顿了顿又说,“而且还有……我。”
她不想把“我会出钱给你治疗”这种事说得那么直白,但其实发第一个月工资时,她就打了不少给家里,以后也打算每个月都打一笔。
尽管知道大概没人领情。
尽管知道那是连大学学费都不愿替她出的父母。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隔了很久才说:“就用你在清源拼死拼活攒的钱?”
“那我回江桐工作不是更没钱么?”冷不丁扯回这个话题,程黎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
原本就冷清的通话气氛顿时更僵了。
好在程黎还没忘记打这通电话的初衷,硬着头皮又说了几句“别再喝酒了”、“倒班也要记着吃饭”之类的,然后就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老爸听进去没有。
其实她也知道,这将是一个长久的僵局。她倔强的性子大概是随了她爸,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改变,谁说什么都没用。
只是偶尔,她也会闪过一丝怀疑,这么一意孤行地远走他乡在外闯荡真的对吗?尤其是在至亲身体状况还不好的情况下。
但心里那点温热的柔软,总会在她回想起父母那些令她窒息的言语,以及老家那种令她不堪忍受的氛围时,重新变得冷硬。
两难选择总是很多,没人顾着她,那她就顾着自己,难道也有错吗?
公交车走走停停地在马路上穿行,程黎满腹心事随车晃晃悠悠,情绪也在街灯投下的交错光影间明暗交迭。
转眼间又经过一个车站。车门打开后,随着灌进来的风,程黎闻到一股明显的酒味。
抬眼望去,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上了车。他的头发油腻得黏成一缕一缕的,身上的汗衫也不知原本就是脏兮兮的颜色,还是被他搞成这样的。此时他眼神涣散,颧骨和眼周红了一片,明显是喝了不少。
程黎看向他时,正好对上他直勾勾盯过来的目光,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迅速收回了视线。
想到还有两站就要下车,她也没太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