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慕容月手上的纸伞,丁栓拽在手里,手掌紧握着伞柄,过度的用力让纸伞发出“吱吱”的声音,慕容月担心,再这么捏下去,这把伞估计要报废在他手里。
刚想出声劝他别跟手里的伞过不去,她就被眼前的强大气势震撼到,她像是重来不认识丁栓似的,看着他。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体站的笔直,绷紧腰板,面容严肃,目光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语气坚定的对慕容月说:
“我会参军,也必须参军。西戎侵略我们北疆的时候死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人命也不顾还要参军,我却待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我不甘心,我要去参军杀光西戎人。”
慕容月道:“丁栓,我知道你报国心切,可是,战争是无情的,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听我的话,回去吧。”
丁栓激动起来:“小月,你不相信我,我以为即使每个人都劝我放弃,你也会支持我的,因为你跟我是一样的,慕容老将军死了,小满也死了,你的亲人都战死沙场,你不是要杀光西戎人,替他们报仇吗,我可以跟着你,你带我走吧。”
“丁栓。”慕容月喝道,“你冷静下来,报仇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我做梦都想杀了乌兰巴图,替父亲和哥哥报仇。可是,如果我可以不管不顾抛开一切去报仇,我早就这么做了,我还有娘亲,还有慕容家守护,我不能轻易冒险,你也一样,你爹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要是死了,你家怎么办,你爹怎么办,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感受。”
“可是,军人参军不正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如果国没了,那家还是家吗?当年我的哥哥们参军正是为了守护北疆,守护我们的家,他们可以为了北疆牺牲自己的一切,我也可以,我会做到的,我会让父亲以我为荣的。”
是啊,丁栓的哥哥为了北疆可以牺牲一切,她的父亲和哥哥不也为了北疆的和平牺牲了,她自己又在做什么。
慕容月不在说话,怔怔的站在那里,表情淡淡。丁栓看她突然安静下来,也恢复冷静,他看着慕容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不好意思地想伸手安慰她,可手还没伸到她肩上,他又紧张的缩回来。
他把手按在脖子后面,不安的搓动着:“小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爹和小满的,我不想你伤心的,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想告诉慕容月他想帮忙做点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他流血牺牲,自己却躲在家里苟活于世。可他说不出来,在别人看来他丁栓只是一个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人,没人会指望他能保家卫国,就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
青云山战事结束后,他就在家里想着要去参军,可他父亲死活不同意,还把他关在家里。犹豫了一个月,今天晚上他终于鼓起勇气,收拾好行李,翻墙逃出家里,打算去黑城投奔殷雷。
大晚上的他着急赶路,一不留神撞到正从巷子里出来的慕容月,这才发生刚才的一幕。
“梆梆梆”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那是河对岸田大爷打更的声音,慕容月回过神,她平复一下失落的心情走到丁栓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丁栓,其实你说的对,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没有资格劝你,这么些年我也许是错看你了,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支持你。”
“小月。”丁栓没想到慕容月会支持他,他激动地握住慕容月的手,“我,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别的什么话他也说不出来,那些豪言壮语在这个支撑起慕容家整个希望的姑娘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只是紧紧抓住慕容月的手表示自己的决心。
“哎呦。”慕容月的脚想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撞到她疼得甩开丁栓的手,推后几步,问道:“丁栓,你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撞死我了。”
原来丁栓握住慕容月手的时候,他手上的包袱借着力道顺带飘了过去,包袱里的一个锦盒的尖角磕到了慕容月的膝盖,疼得她直叫唤。
丁栓愧疚的把手上的包袱放到地上,解开包带,把包袱里的东西摊开让慕容月察看。
那块蓝色的麻布上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两双崭新的靴子,洗脸用的毛巾和脸盆,一副干净的碗筷,一个绣花的枕头,还有那个磕到慕容月的雕花锦盒,里面放满了丁栓最喜欢吃的点心。
慕容月真是被丁栓这种出门郊游的参军态度打败了,她扶着额头,无奈的问道:“丁栓,你告诉你参军要带这些的。”
丁栓愣愣的看着慕容月,“我,我不知道参军要带什么,这是我自己收拾的,不能带吗。”
“也不是不能带。”慕容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带这些没用的玩意去军营能干嘛,算了再说下去,又该打击他了。
她让丁栓把东西都收好,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参军,留在慕容军如何。”
丁栓摇摇头,“我要去哥哥们待过的黑城军营。”
慕容月心想这小子现在一根筋强拦着他也不是办法,指不定她前脚刚走,丁栓后脚就又跑去参军。他既然愿意去黑城军营,好在黑城军营里有殷雷在,丁栓有他照顾应该不会被欺负。
她走上前向丁栓抱拳行礼:“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一路保重,丁员外那边我会去跟他解释的。”
丁栓感激的抱拳回礼,他把包袱抗在肩上,用力的拽了拽确保它不会掉下来,转身坚定地向城门口大步走去。
慕容月望着丁栓远去的方向还想提醒他,这么晚了城门早就关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丁栓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见踪影。
叹了一口气,她抬头仰望星空,扎兰城的夜空还是这么的美丽,但物是人非,她的小伙伴们都各自开启了自己新的人生,她的未来又在何处,战争如何才能真正结束。
慕容月甩甩头,自嘲的笑了笑,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将军府快步走去,是时候做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