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问不是理性的人,跟陆起哲在一起时,隐忍、付出更多的都是他,他曾经这么投入过,这么在意这段感情,即便如此……他还是做到了大步向前,不做停留。
陆起哲与他完全相反,既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从不做低声下气的事。
他什么时候买的戒指?买戒指做什么?见面时说话都显得尴尬了,怎么还把戒指随身带着?
在过去了的几十个小时里,方恒想不通这些问题,也想不通自己思考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
这种无可名状的失重感让他无措。
他们再也没机会释然这些遗憾了。
“不要哭……”牧阳的眼里涌现出慌张。
可方恒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他从知道陆起哲死讯起到现在,还没掉过一滴眼泪。
他还当自己根本不难过。
方恒伸出双手,攥紧了牧阳t恤的肩线,他伏在牧阳怀里,隐忍地流泪。
每一声呜咽,都让牧阳痛苦不堪。
可牧阳能做的,却只是张手把方恒抱住,轻轻抚摸他的背脊,轻轻揽住他的双肩。
他怎么能阻止这些吊唁亡灵的眼泪……
他只能装作自己宽容且体谅,不在意方恒的心里从此之后,将永远有一席之地,用以悼念、铭记、悔恨、迷茫着他和陆起哲的过去。
他关上床头灯,拉着方恒侧躺上了床,从背后将人箍住。
这样,他就不会看见他的眼泪,也不会记得他流泪时的表情——他刚刚有一瞬间还想开玩笑,还想跟方恒说,再哭下去,饭菜就凉了。
这个念头转瞬就被他手里摸到的眼泪淹下去了。
好凉的眼泪,落在他手指上,滑进他指缝里,擦也擦不掉。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眼泪太凉,牧阳默默拉上了被子,抵着方恒的后脑勺。
每个人消化死亡的方式都不太一样,至少牧阳觉得,哭泣应该是其中最健康的方式了。
但其实方恒没有哭很久。
他只悲痛了一小会,这种悲痛来自于他对于陆起哲的误解——或者说,他已经无法证实,自己有没有误解过陆起哲。
他本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放下了生命中重中之重的遗憾,而命运却用更残酷的方式来践行他的放下。
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述自己的心情。
他只知道,在生命的无端面前,掉点眼泪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事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方恒转身,拿额头去贴牧阳的额头。
他问牧阳,“没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