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是在这方面倔着脾气,雨素让我做什么宣传、写什么信我都不肯,这段时间我反而有点想通了——有影响力的作品能改变很多人的人生,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他有感而发,眼中神采奕奕,“我看《破茧》的时候,对表演这件事还只是刚刚有兴趣。是这部作品教会我,感兴趣的事,不论如何可以先做起来,也许做着做着,一回头,已经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了。”
“一部好作品要有足够多的传播度,才能影响更多人,我准备拿这个点来说服山下老师,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牧阳很少看到他对什么事流露这么坚决的态度,不由陷入了沉默。
方恒问他,“干嘛不说话?”
牧阳实话实说,“我就在想,你既然一直想做这件事,怎么没有早点联系山下老师?”
“早前没有想到。”方恒摸着良心说,“早前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配音演员嘛,有什么本事可以引进外国动画?这件事对我来说可望不可及,当然就不会细想。”
他又说,“再后来,认识你了,所以改了看法。”
牧阳显然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现实生活里很少有机会能认识热血笨蛋的。一旦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时间就会被做不完的事情挤占,顾不上以前天马行空的想法了。要是手头的工作自己也觉得重要,就更是这样了。”方恒只能说,“也就是认识你之后,找回了一点当笨蛋的感觉。”
对于视频平台来说,每季度的放送指标都很严苛,这种慢节奏、低画质的老番,如果早前在国内有一定的口碑和人气倒还好说,问题是没有。想要说服对方做一笔不可能挣钱的生意,就得拿相应的资源出去换。
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只有一点名气、专业和人脉。
资源换资源,人情换人情,一来一往,前路居然越走越通畅。原来可望可不及的事情本没有这么难,试一试就有机会做到。
认识牧阳之后他就常常这么想……
生活可以更有意思一点的。
这一晚,牧阳本打算早点睡了,免得耽误方恒明天一早的正经事。但方恒睡不着觉,也不准备让他睡,两个人折腾了一整个前半夜,就在东京塔触手可及的窗前沙发上,俯瞰着整个东京的夜景。
牧阳总是喜欢俯首亲吻方恒后腰的蝴蝶,自从他知道了这只蝴蝶被赋予的意义,就想象着自己能经由这只蝴蝶的轮廓,亲吻方恒历经磨砺的灵魂。方恒也静静地趴在窗前,看到深夜的行人们步伐匆匆地赶往地铁站,看到社畜们把西装拿在手里,大笑着松开衬衣的领结。
安静的夏夜,每个人都怡然自得。
方恒伸手够到窗帘的遥控器,让遮光窗帘缓缓拉上。
他翻了个身,抱住了牧阳毛茸茸的脑袋。
后半夜时,牧阳睡得很沉,方恒却醒了两三次。闹钟定的是七点,但在闹钟响之前方恒就起了,淋浴、刮胡子、换衣服。
睡得很少,但他一点不困。
正要出门的时候牧阳醒了,一股脑爬下床洗脸刷牙,要和方恒一起下楼吃早餐。
八月的东京突出一个“晒”字,光是坐在冷气打足的室内往街上看,都能感觉到路面上热得烫人的气浪。方恒的一杯冰美式喝了一半,被牧阳拿走了杯子,牧阳说,“你昨天没睡好就少喝点咖啡吧,别回头一个紧张再心悸了……”
“我没这么菜。”方恒又看了眼时间,这是他坐在这以来第五次看时间了,但他预设的出发时间还是没到。他这才意识到牧阳说得对,他肯定满脸都写着紧张。
他伸出手,隔着半个桌子的距离,握住了牧阳的手。“五、四、三、二、一。”
倒数完成之后,他收回手,沉了口气,“好了,这样就不紧张了。”
人真是奇妙,在他不抱着任何期望打出去第一通电话,询问一个微信里长年不联系的陌生好友是否有渠道引进日本动画时,他本没有这么紧张。他只是坐在棚里,趁着休息,一面把玩桌子上的小摆件,一面认认真真地抛出自己的疑惑。
当时他只是念头忽至,所以不惧前路。
但既然能做到这一步,不论什么结果也都是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