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小院正沉浸在哀伤的气氛中。虞知不能说话,就坐在小杌子抹泪,一直哭一直哭,哭的俩眼都肿成了核桃。谢明雨倒是能说话,可这会儿也伤心的说不出话了,只垂着头默默做纸活。然而心思明显不在活计上,手更是抖的厉害,竹篾子都将手指戳出好几个口子了,血直流。谢天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要向阿满求助,忽又想:“谢晚吟死了,满儿妹妹现在一定也难过的要命,我不能再残忍地往满儿妹妹伤口上撒盐了。”于是只好贴心地硬着头皮上。谢天翎绞尽脑汁地又想了一套安慰词,正要说,谢明雨忽然将手中扎了一半的纸灯笼往地上一扔,道:“天翎,你什么也别说了。大伯都懂。”历练就等于上战场,战场上刀枪无眼,有伤亡很正常。他也是从那个过程中走出来的。谢明雨仰天重重一叹,沉痛道:“是晚吟这孩子命苦,打小没了爹娘,跟着我吃苦受累,眼看就要熬出头了,结果却……”眼中的泪水终于憋不住了。他涕泪横流,指天怒道:“老天爷啊你眼睛瞎了吗!天底下那么多坏人你不收,你怎么就盯上晚吟了呢!晚吟为了救人,她连自己性命都能不顾,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好孩子,你怎么就能忍心收她……”噼里啪啦一通指控,听的谢天翎梗着脖子目瞪口呆,好半天反应过来,忙劝道:“大伯你别这样……快别这样了……”连老天都骂上了……大伯这血性,简直比他这个少年人还冲。谢明雨骂完后就抱头痛哭,他一哭,虞知也跟着哭。夫妻二人排排坐,伤心地哭他们死去的养女。阿满坐在屋檐下凳子上,抱着小奶狗冷眼旁观。不是她无情,而是她心里非常清楚,谢晚吟的死,对谢明雨夫妻二人而言,就像妇人生产中的阵痛,必须得由他们自己硬扛,躲是躲不过去的。更没有要劝他们的意思——怎么劝?说爹娘你们别哭了晚吟妹妹那么善良她死后一定会荣登极乐天?呵呵!阿满眼中泛过一抹讥讽。能忍着不撕掉谢晚吟伪善的面皮,已经是她最大的退让了。但退让不代表心里没想法—此时她心里正锣鼓喧天地上演着一出大戏。戏里,谢晚吟被黑白无常五花大绑带到了阎罗殿上,大胡子阎王惊堂木一拍,两边青面獠牙鬼齐唱威武,谢晚吟吓得肝胆欲裂,噗通跪下,当即一五一十交待生前所犯罪孽,结果交待完了才发现,堂上坐的根本不是什么阎王,而是被她害死的谢阿满……阎王两旁站的着黑白无常也都变了样,那是谢明雨夫妻俩……谢晚吟懵逼……看清谢晚吟真实面目的谢明雨夫妻俩愤怒不已……谢明雨啪啪啪几个大耳光打在谢晚吟脸上,打的谢晚吟满口白牙滚落一地;连虞知都能开口说话了,扯着谢晚吟头发展开泼妇骂街十八式,骂谢晚吟狼心狗肺,骂谢晚吟蛇蝎心肠……然后谢阿满冷笑着牵出一只猛兽……阿满正要鼓掌叫好,忽觉手背上一痛,垂眸一看,两排细细的小血洞映入眼帘。阿满:“……”她茫然地盯着手背上那两排小血洞,好半天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望着怀里的小奶狗,震惊道:“你咬我?!”小奶狗凉飕飕地斜了她一眼,然后抬爪拍了拍她右手,示意她看。阿满狐疑地抬起右手,细细一看,这才发现指缝里夹了根毛。细细软软的一根白毛,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所以小奶狗突然咬自己就是因为自己没留神媷了它一根毛?!阿满望着小奶狗一身茂密的白毛,再看看自己手指缝里那根孤零零的狗毛,默默陷入了反思——她错了,她高估了她和小奶狗的友谊,他们友谊的小船只能承载一根狗毛……因为谢晚吟的事情,谢明雨夫妻俩这一整天都是颓废的,并且一颓就是好几天。又碰上下雨,阿满这几天便老老实实窝在家里陪爹娘,耐心地等爹娘渡过阵痛期。期间谢天翎来了一次,跟阿满告别,说是他要去无极宗听学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走的时候一脸失落和不舍,还红了眼眶,弄的阿满一句“生离死别”差点没憋住。又过了一天,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停了。许是阵痛期过了,又或是见着了太阳,谢明雨和虞知终于没那么消沉了,阿满趁机提出一家人去城里散散心。说完就可怜巴巴地望着爹娘。又把谢阿沅也拉过来助阵。望着兄妹二人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虞知最先软了心,冲谢明雨比划了长长一大串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