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遥遥望向城墙下面天道幻化出的自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那轮月亮匆匆升起又匆匆坠落,在最后一丝月光也被黑夜吞噬的同时,天道终于拔剑出鞘。那把剑在天道手中并不如无名剑这般破旧,而是?如同止而不流的秋水,湛蓝澄澈。剑身流转着璀璨的光华,其亮度甚至超越了先前的月亮,显得更?为皎洁明亮,熠熠生辉。“这是?……”方言修眨了眨眼?,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把剑之间隐隐的联系,“定微剑最?初的样子。”十五岁的容潇配上刚出世的定微剑,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更?何况那是?天道幻化?出的化?神期,根本就不是?如今灵力耗竭的容潇能对抗的。天道面无表情,缓缓抬手。“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同秘籍中画出的那样精准,每一个角度都不曾偏离半分,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无悲无喜,只会遵循自认为正确的准则行事。那把剑微微颤动?着,空气中所剩无几的灵力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飞快聚拢,剑尖处的一点寒芒逐渐变得刺眼?,越来越盛。剑尖处一点寒芒越来越盛,水灵力凝结成?型,剑意?纵横千里。是?她无比熟悉的一式,水天一色。但由化?神期的天道使出,却是?她从未在自己手中见过的威势。容潇手指下意?识用了力气,手上青筋隐隐显露出来。先前源源不断的车轮战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灵力,如今四肢百骸皆叫嚣着疼痛,而凉州城内的聚灵阵早已被破坏,灵力得不到及时有效的补充,此时光是?提着剑,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挡不住了。”她长叹道,“果然,世间总有人力所不能及之事……”方言修久久不语,将她的鬓发别到而后。“天道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但同一个时空中,不可?能同时存在两把定微剑。”他温和道,“这是?本来绝不可?能出现的漏洞,所以天道绝非人力不可?战胜。”容潇转头对上他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忽然展颜笑道:“你怎确定,那把剑也是?定微剑?”或许只是?和定微剑类似,总归不过是?天道幻化?出来的罢了。“大小姐,”他展开双臂,临风笑道,“要赌一把么??”容潇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余光中那一剑已经扫了过来。浩渺而深邃,宽阔而博大。它携带着至高无上的天道法?则之力,碾压过战场上数不尽的尸体,所到之处黄沙飞扬,城墙断裂。只是?与它对视一眼?,便从灵魂之中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颤栗着想?要逃走,以免在这一剑下灰飞烟灭——方言修忽然错身半步,抱住了她。他抱得很紧,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几乎要把容潇整个人箍入怀里,清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却异常坚定有力。容潇视线受阻,只看见雪白的剑光自他身后乍然闪过,然后铺天盖地地压下来——毁天灭地,万籁无声。纵使被方言修护在怀里,容潇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颤。剑风骤起,一切事物都像是?只剩下了黑白两色,拉出长长的阴影,紧接着湮灭于无形之中。城墙倾塌,天河倒转,山崩地裂,无数碎裂的石块迸发出来,又被这一剑引来的大水冲走。
天道的力量面前,人力实在太过渺小。天道视众生为蝼蚁……其实也不错。若是?正面迎上了这化?神期的一剑,必然会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即使如此也足以要了她的命,容潇一口血咳了出来,再也使不上力气,手中无名剑坠落于地。但她却清楚地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密集的鼓点。方言修道:“我赌赢了,这把剑就是?定微剑。”他是?定微剑衍生出的剑灵,除非他自己动?手,否则定微剑的本体绝无可?能伤他。天道为了赢下大小姐,不惜无视时空悖论,再度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定微剑,可?见这次轮回确实与先前不同,大小姐确实触及到了核心?。她只差一点点就能赢了。“天道的力量不如我们想?象中强大,这不是?死局,我们有赢的机会……我原来以为天道是?这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但现在看来应当不是?……它自身也需要遵循这些规律,否则刚才我肯定就在这一剑下灰飞烟灭了……”即便是?天道,也无法?忤逆“定微剑本体不能伤到剑灵”这条铁律。可?见天道并不能肆意?篡改万物运转的规律,否则它能改定然早就改了,它想?让谁生便让谁生,想?让谁死便让谁死,若它真的如此强大,为何不能直接让大小姐飞升成?仙?又何必费尽心?机,分出一部分力量创造四神器,让持有者可?以借此回溯时空,然后再刻意?制造出一些阴差阳错、生死离别,引导着生出了这个无尽的轮回出来?又何必要大小姐家破人亡、孑然一身,要她不顾自己的意?愿,而只是?遵循旁人的意?志,放下她的过往与七情六欲,不贪恋俗世,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若是?不成?便重启轮回……天道何必要绕这么?一大圈子,待她满足了这些苛刻的条件之后,才能如天道所愿成?功飞升?分明是?先有了万物众生,有了日月更?迭,有了四季交替,千千万万的生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劳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观察着陌生的一切,一点点总结、归纳、推演,得出万物运转的规律——然后才有了天道。它正是?依托于蝼蚁般的众生而生,从来都不能高高地凌驾于众生之上!“大小姐,我明白了,我知?道该如何……”方言修急切的声音陡然卡在了嗓子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正在经历容潇的又一次死亡。而容潇已经听不见了。“可?是?……”鲜血不断从唇齿间溢出,强烈的血腥味道紧紧褫夺了她的五感。她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转瞬之间就消失在寒凉的夜风之中。她闭上眼?,靠在方言修的肩头,眼?睫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我不甘心?。”为何呢?为何上天好像给?了她一点转机和希望,让她强撑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就在终于能隐隐约约窥见天光的时候,又要告诉她结局还是?一样的失败?为何她一定要遵从天道的意?思,按照天道安排的人生轨迹行走?为何清河剑派一定要满门覆灭,她一定要去?做个孤家寡人?为何苍生生来就是?蝼蚁,纵使千千万万人的合力,也无法?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