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旧是无尽的蔚蓝,连丝云彩都没有。
虞央站在高处看着偌大的汉白玉阶梯,渐渐的被红色染透,感觉自己的身子也是慢慢冷了。到如今,她连走到他身边都不敢。她看着那蔓延开来的红色,彷如连她的眼睛也一同染红了。
从前,虞央最喜欢的就是红色。就像烈日一样,灿烂耀眼,可如今她是如此的畏惧。从金黄的屋顶落到汉白玉阶梯上,伸手将他已经僵硬的身子抱住,却没有记忆中的温暖了。修长的臂膀并不如平常一样回抱她,将她整个揽到怀中,只是瘫软着。
随之而来的花妖看着她的样子:“狐狸。”
原本类银似雪的眼瞳,被猩红色染上,抬眼望向她时肃杀一片。一直安稳的红伞飘荡起来,红光大盛,将整个皇宫都笼罩了起来。
“我要他们陪葬。”
“……”花妖看着她,“此乃命定的循环。”
可惜虞央并没有听进去。红光已经开始浓烈,隐隐有白色烟雾从不同地方朝着红伞飞来。花妖正想阻止她,一旁藏青色的身影票然而下,红伞立刻被收入他的手中:“老白怎么会将这个给你?”徒造杀孽。
红伞被收,虞央也并不将它夺回来,只是抱着范栎的身子坐在地上。花妖蹲下,平视与她:“狐狸,你自小受尽天宠。修炼一年等于别的妖物修炼百年。千年之后渡过天劫,哪怕不飞升也可以逍遥三界不受任何阻拦。可是天理总是公平的,他就是你的债。”花妖看了看范栎,“九尾天狐必有一世情人为她而死,这是老天在给与你所有一切的同时从你这里要去的东西。你的爱,永远是不完整的。”
虞央凄凄惨惨的笑了起来:“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会死,那你还让我下山找他。”她宁肯永世都不遇见他,他也就不用惨死了。
“我不知道是他,命定之人由你而定。”只要她选定了,那么那个人就会死。就如纣王之于妲己,吕布之于貂蝉,只要是狐狸精认定之后,便必死无疑。
“可是那个老天却从不问我,我是否愿意要那个‘天大的恩惠’。”她宁肯自己如同一般妖物,经过千万年修行方能得道,虞央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花妖,“曼珠,你是长在地府的彼岸花,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花妖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司贝通,后者淡漠的回视她,眼中一派安静。花妖叹口气,点点头。
“是什么?怎样才可以救他?”
“你,你可以救他。”花妖看着汉白玉石上的猩红色,“你用你修炼千年的内丹,换他在地府洗孽池里修养,千年之后他会醒过来。”可是到时候你已经轮回百世,根本不记得这一世短暂的姻缘。
绝美的笑蔓延开来,她俯身最后一次亲吻上他已经泛白的唇。
花妖本想阻止她,却被一直旁观的司贝通拦住,她等着那颗泛着金光的珠子从红唇中吐出再消失:“狐狸,值得吗?”
不论重来多少回还是没有参透情之一字。这就是天狐的情劫,从出生开始便无幸免。千年一只天狐,也只存活千年。千年之后又一只天狐,再度陷入情网而不能自已。
“无论值不值得,至少我不会后悔。”不悔见到他,不悔与他相伴,不悔为他散去千年修行。只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好好的说清楚,让他带着对她的偏见离去。白皙若玉的手指轻抚俊美如昔的脸庞,一寸一里都不肯忘记似地,细细的看着他。
内丹乃是妖物的命根所在,若是内丹离体,不但修行化为虚无,连性命都难保。花样连忙甩开司贝通的控制,上前将越来越虚弱的虞央抱住,不曾想却被她推开。虞央看这司贝通:“我要知道是谁杀了他。”
“……”司贝通瞄一眼她身旁的花妖,叹口气,“生死簿上所书,乃是金陵司家家主司南。”这只是生死簿上写的,事实如何他并不知道。
“呵,竟然是……”虞央没有力气再说下去,绝美的人化作一尾白狐躺在血泊之中。猩红的血染浸她的皮毛,似乎是将雪色的毛皮染成和火焰一般。
司贝通拍拍手,立即有两个鬼差出现将范栎的身体架起。他点点头朝着他们吩咐道:“将他送到无常居老黑那里去。”目送两鬼离开之后,他看着花妖:“她活不了多久了,你这样是何苦?”
花妖淡笑,却没有将流血的手指收回来:“有了我的血,轮回之后重新遇上他,她至少能好过些。”不用再记得这一世短暂的爱恋,不用在痛苦她和他的天人永别。
司贝通耸耸肩:“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关照老白让他将这狐狸分到一个富贵人家,一生衣食无忧的。”只是……司贝通看着那只狐狸的左边爪子,上面隐隐预现的红绳飘荡着不知道连着何方。既然有这根永世线,不管哪一世,只要他们身在红尘中,那就是一世的缘分。
目送花妖将狐狸抱走,司贝通转身看向金黄色的宫殿,手掌翻飞将早已张开的结界收回,身边的有人快速走过杂乱无章。他信步走向大殿里间,里面坐着以为银发金瞳的少女:“龙女竟然会滞留红尘中,真是罕见。”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非常不客气的自行取来茶杯,径自喝了起来。
“……冥界武判官,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来,是找你做一笔交易的。”司贝通好不拐弯抹角,“对你有益,对我也无害的交易。”
“哦?”不妨听听看。龙吟同样举起茶杯,小口地喝着。
次日,王朝大皇子登机为王,改年号升平。一年之后,二皇子在南方举兵造反。这场战争打了整整十年,史称“升平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