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小,也好瘦,他只用一臂就能将她轻易拢住了。
她惊呼,全部心神却仍在抱着的文件上,等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人后,忙不住地道谢又道歉。
裴世倾帮着她理好左支右出的文件,看着她后仰着身子,用脸抵着那些文件,困难地连前路都看不到,便将其中一大半直接拿了过来。
她惊疑地转头一看,一见是他,那双眼立时就亮了,笑容也瞬间绽放,那神情灿烂又透亮地,似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珍宝一般。
裴世倾不自禁地被她所影响,竟也微微地抿着唇笑了。
她的形容其实很狼狈,头发凌乱毛躁,衣领歪着,肩上有一块灰色污渍,脸上甚至还有被重物压出来的红痕,但是她眉眼弯弯地样子,只让人看到她的欢欣,而完全不在意这些瑕疵。
她喊他的名字,问他怎么在这里?无论从神情还是语气,都表明她是多么高兴见到他。
裴世倾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竟能令人那么欢悦。从小到大,不管是他的长相,还是他的气韵,一直都是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可眼前这人,却似完全感受不到他与生俱来的清冷,竟是那么热烈地笑望着他。
他刚要开口回应她,就听远处有人很是不客气的喝斥道:“你还在那里傻笑什么?我这边都等多久了?是不是不想下班了?”
裴世倾看着眼前原本笑容满面的人,被那一声给吓得笑意全无,更是一脸惊悚地压着声急急道:“快给我,快给我……完蛋了,我要死了。”
裴世倾脸色略变,在她的催促之下,只好把那些很是沉重的文件又压了上去。
“我帮你拿过去吧……”
他话还没说完,被压得直喘气的人,立时着急忙慌地连声道:“不要不要,我可不想被骂死。谢谢啊……”边说,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急惶惶地往前快步走去。
裴世倾看着她抱着那些重物,走到那个年轻的高个医生身边,结果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竟是伸手帮一把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还边走边用手上的文件夹敲着她的头,嘴里更是叨叨个不停,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怒火腾升。
直到俩人拐进了一间办公室,裴世倾才把憋在喉间的那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他眸色沉沉地抬头看了看走廊上的楼层标牌——心外科,很好。
第二天,裴世倾一大早就去了医院,一踏进自己父亲的病房,惊得里面的裴至霖和戚静儿脸色都变了,以为他又要对谁下手了。
没想,他只是拿起裴至霖的病历翻了翻,然后就拿着那本病历走了出去,却更吓得病房里的俩人坐立难安。
裴世倾进了办公室,不动声色地先扫了一圈,他想找的人都没在。他拿出手机,给自己外祖的好友,也就是景医大的校长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景医大附属医院的副院长,带着心外科的主任和数位主治医生赶了过来。
裴世倾一眼就找到了那个年轻医生,在看清他的长相,并知道他的身份后,稍稍还是对他有些意外。
二十出头就已是主治医生,这人的确不简单。但再是厉害,也不能那样欺负她。
院方把裴世倾迎到了会议室,一番讨论后,把原本已经可以出院回家休养的裴至霖,硬生生又在裴家长子的要求下,只能继续住院下去。
有人愿意住在高级病房,大把的给医院送钱,这谁又会拒绝呢?何况,校长和院长俩大佬,都反复叮嘱过,一切都以裴家这位长子的意愿行事。
不过,这位金主特意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有业务能力过硬的年轻医生,能二十四小时全天无休的照料着自己的父亲。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医院最为瞩目的希望之星身上时,正乐滋滋地用手机远程遥控,自己所带的几个实习生干苦活累活的陶寅,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然后一阵恶寒自后颈而起。
裴世倾出了医院大门,一坐到车上,就把从科室墙上的值班表中记来的号码,存入了手机当中。然后盯着那串数字,看了许久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隔了三天,裴世倾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他在裴至霖的病房里遇到了陶寅。
恃才傲物的陶寅,显然很是反感像裴世倾这种,以钱财权势享受着特权的豪富子弟,俩人一照面,便连个正脸都不愿给他。
裴世倾却极为难得,竟是主动与他攀谈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陶寅就对眼前之人有了改观,俩人随之也聊得更私人了一些。
裴世倾似对那些傻头傻脑的实习生很感兴趣,陶寅也是年轻人心态,便也捡着可乐的一些事说了。
当裴世倾听到,这天陶寅安排了杨素观摩一台极为血肉模糊的手术后,看着他洋洋得意的猜想,她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时,他真是想咬死这人的心都有了。
忍着怒火,问来了时间和楼层后,他就丢下陶寅这缺德玩意走了。
等他大步赶到时,手术早就开始了。他从来往的医护口中知晓,被吓破了胆的实习生去了一楼休息室压惊了。
他又直奔一楼,可是在偌大的休息室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人。
最后,他从中厅的走廊走过时,看到了外面一处小公园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儿。
他遥遥看着她,忍不住悠悠长长的叹了一声。
他绕了一大圈才找到那个角落,离着几步之遥,看着紧裹着长棉衣还瑟瑟发抖的人,莫名心上一阵一阵地缩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