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文摇摇头:“你不了解林以恩……她……”说到一半,他停下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所掌握的词汇有些匮乏,竟然挑拣不到一个可以完整的形容自己对林以恩这个奇怪家伙的感觉。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巨人当中的奇行种?沉默良久,他说:“也许这样说非常失礼,但我听过有句话叫做‘天才和疯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林以恩,没有这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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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
自从曾经身为贵族的羽修女因病过世后,多纳姆教会的资金更加短缺了。虽然特里昂神父每天都会带着几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去寻求资助,但依然难以解决众多孤儿的温饱问题。男孩子们被赶去砍柴捕猎种地,女孩子们的选择则要更好一些,挖野菜,修补衣物或是学习怎么侍奉他人以便日后可以去贵族家庭应征女仆。
有加布丽娜在,那肯定是搞她说了就算的一言堂,民主二字这姑娘根本不知道怎么写,孙中山毛爷爷更是一个都不认识,她只考虑了两秒就决定三个人都去挖野菜——西法那个时候还留着哈喇子,根本不算劳动力,所以不需要跟着别的男生去做体力活。
也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生长在教会的孩子们其实比现代家庭里的那些独生子女更有领地意识,谁若是敢觊觎他们本就不多的资源,他们就会瞬间变成护崽的母狮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发动攻击。
加布丽娜比较悲催,她需要的护的崽有点多,除了根本填不饱肚子的黑面板之外她还绑定了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疑似精神有点问题的懒鬼和一个什么都帮不上忙却还要算一个人头的跟屁虫,所以在战斗力升级之前,加布丽娜从不跟那些紧紧抱团的女孩子们抢地盘。她总是带着林以恩和西法向更远的山头走,那里是属于他们仨的小乐园。
春天里山野田间的野菜有很多,比如荠菜,野蒜,枸杞苗蒲公英什么的,加布丽娜热火朝天的挖满了半篮子,转身一看却发现林以恩已经歪倒在地上了,西法则笑嘻嘻地坐在她身边玩着她的辫子——这家伙平时最注意外表,可一旦要她干活她就会秒瘫在地,脸上沾满了尘土也毫不在意。加布丽娜捏紧了小铲子准备上去给她两下,结果发现林以恩正手捧着字典教西法认字。
一种错怪了好人的愧疚感迅速升起,加布丽娜抿了抿唇,放下铲子也在林以恩身边坐了下来。林以恩是这个三人小家庭里唯一的文化人,她用平日里积攒了很久的钢币买了一本在加布丽娜看来完全没用的二手字典,自己学习着。加布丽娜从不觉得不识字有什么不好,教会里的孩子很多都不识字,会背几句《圣典》做礼拜的时候应付一下就够用了,可她实在是受不了林以恩天天鄙夷地念叨什么“没文化真可怕”,所以当林以恩自学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跟着听听,更多的是督促西法跟着学。
她坐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为什么林以恩在教西法“一年都难吃到一次猪肉,我特么还以为自己信奉的是伊斯兰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铲子插在了林以恩面前的泥土里,咬牙切齿地说:“别教西法奇怪的东西!你昨天晚上讲的那个童话把西法都吓得尿床了!”
你突然来这么一下我才要被吓尿了好吗!林以恩看着沾满泥土的铲子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自己好像只讲了一个女主因为脱不下红鞋被砍掉双脚的童话啊……她轻蔑地看了一眼冒着鼻泡的胆小鬼小弟,哀叹一声:“我果然还是被这贫穷同化了啊。伦家以前可是会觉得十二层床垫下的豌豆硌人的公主啊,如今居然弟弟在身边尿床了都不知道嘤嘤嘤,伦家命苦啊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之所以后面的嘤嘤嘤都变成断断续续的了是因为加布丽娜已经受不了了,箍着她的脖子开始使劲儿摇晃。
在林以恩断气之前,远方传来的阵阵钟声让加布丽娜的暴力行为停止了下来。西法是第一个跑出去的,在这个习惯用钟声传递重要信息的社会,西法对于钟声的认知全部来源于教会——不是吃饭就是睡觉,现在天还大亮着,那就说明开饭啦!
加布丽娜立即扔下临沂恩跟着弟弟跑了过去,她一手抄起小短腿西法抱在怀里,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山包上,向远方眺望。
钟声是从城镇里传来的,山包上的视野很开阔,加布丽娜很容易的就看到一队队面带哀色的士兵疲惫地自街道间穿过,围观的人□□头接耳着,自发性地让出道路。
“以恩!是调查兵团回归啦!我先带西法过去了,你快点跟上!”加布丽娜像是一阵旋风,瞬间没影儿了。
林以恩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着山下那些不祥的绿色,掏出了字典:“送死,兵团,嗯,又学会了两个词。”她慢悠悠地晃下了山,扫了一眼骑在加布丽娜脖子上一脸兴奋的西法和同样激动的傻大姐,林以恩非常自觉的默默地站到了对调查兵团不屑一顾的人群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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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当训练兵!毕业之后的目标是进入调查兵团!”回到教会后,加布丽娜单手握拳,热血沸腾。
西法什么都不知道,但难得看到自家大姐这么亢奋的样子,他不禁鼓起了掌瞎凑热闹。
林以恩则是手一抖,汤匙掉进了稀到不能再稀的野菜汤里,溅了她自己一脸清汤寡水——因为他们今天去看调查兵团了,菜篮子没能挖满,所以晚饭连黑面包都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