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将军不由怔住,继而长叹,难掩忧心:“难道世子他真的……”“爷爷,您别担心,世子这些年经历危险无数,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次定然也无事。”年轻人道,“我前些日子将世子驯养过的金雕也放出去寻了,茫茫大漠,人眼不一定能找到,但那雕的眼睛利着呢。世子若真被困在哪里,金雕寻到他后,他定会让雕送信回来。”“唉,但愿吧。”老将军听完叹息。永丰镇。裴二一早醒来,就按李禅秀昨天交待的,去小院给金雕喂食。可那雕毕竟是猛禽,喜食肉,喂它普通食物,根本不吃。最后裴二沉着脸,将自己在伤兵营领的饭菜中的几片肉夹出,扔过去。那雕倒是识得好货,张口就吞了下去。裴二:“……”这雕果然费食物,他穷得连给沈姑娘买首饰的钱都没有,怎么养得起它?还是烧水烫毛吧。裴二木着脸,一路走回伤兵营。刚进帐,就听陈青喊:“裴二!不不,是百夫长了,嘿嘿!”他嬉笑几句,道:“这大清早的,你去哪了?快快,赶紧换衣服,今天可是你成亲的大好日子!”深冬时节,阳光照在积雪未融的营帐边缘,有些耀目。营帐内,李禅秀正被徐阿婶等人按坐在一方小桌前,梳妆打扮。虽然已经搬去药房住,但出嫁不能从药房走,所以用过朝食,他就被徐阿婶拉来了女眷营帐。胡郎中的妻子也在,她正用炭笔仔细帮李禅秀描眉,画好后直起身,不由赞叹:“真是俊,瞧瞧这眉眼,这皮肤,哎呀,要我说,都不用傅粉,也白得跟玉瓷似的。”李禅秀忙接话:“那就不傅粉吧。”本来流放来的女眷们平日都恨不得往脸上涂些灰才好,没人还带着眉笔胭脂之类,想借也借不到。裴二肯定也想不到这些,李禅秀本来还想,就不用打扮了。没想到胡郎中的妻子特意带了这些来,热情难却,李禅秀只好被按着坐下。只是他这话说完,旁边女眷都捂嘴轻笑。“可不行,成亲是头等大事,一辈子就这一回,定要好好打扮。”“可不是?若没条件便罢了,现在有条件,可不能辜负胡夫人一番美意。”“小女郎本就生得好,这稍一打扮,不得把裴郎君迷晕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听得李禅秀一个男子,都忍不住耳朵有些发热,好像他今天不是走个过场,而是真正要嫁人。徐阿婶以为他“羞怯”,忙帮着解围,笑道:“好了好了,我看女郎确实肤白,不用傅粉,不过这胭脂还是要抿一抿。”李禅秀怕她们再打趣,忙接过红纸,在胡夫人的指点下,放在唇边抿了抿。他皮肤白,唇瓣沾了胭脂后,更衬得眉目动人,容色愈发昳丽。可能是第一次用胭脂的缘故,他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抿唇想舔,旁边胡夫人忙道:“哎呀,可不能舔,舔了就不红了。”旁边有女眷又吃吃低笑:“可等到晚上,留给裴郎君吃。”李禅秀下意识疑惑,这胭脂还能吃?等见众人都笑起来后,才骤然明白意思,又一阵耳热。
得亏营帐里的年轻女眷大多嫁出去了,都是些年长的在打趣。许是觉得他头上太素净,这时,一位三十出头的女眷又拿出一支银钗,要给他戴上。大家都是一起被流放,一路相互扶持来到西北,互相之间都有几分情谊。尤其李禅秀因靠着父亲旧部打点,流放时身上有些碎银和药,一路没少帮大家,众人对他也很是感激。不过李禅秀知道,这银钗对那女眷来说,必然珍贵。何况他是男子,也不需要,忙开口拒绝。那妇人生得端庄,应是曾经家境不错,浅淡笑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成亲是人生头等大事,你就戴着吧,就当是借你暂用的。”说着按住李禅秀的肩,将银钗插进他乌黑发中。银钗上的蝶翼轻颤,熠熠生辉,衬得他容貌又秾秀几分。众人看后,都一番夸赞。眼看日头偏西,已至下午,徐阿婶忙将众人劝出去。转身回来,又把坐在李禅秀身旁、正捧着脸,满眼好奇的小阿云也带出去。李禅秀见她好像有话要说,等她回来,便抬头询问。徐阿婶叹道:“女郎,你这孤身一人,成亲的一些事,恐也无长辈跟你说,我琢磨着,不若我跟你说几句,希望你莫嫌我多嘴。”李禅秀以为是什么重要事,忙微笑道:“不会,您说就是。”“哎!”徐阿婶立时放心了,道,“就是这洞房花烛夜,到时……”李禅秀:“……”忽然尴尬,早知是要说这个,他就不听了。“……听说有钱的大户人家,会给出嫁的闺女在箱子里压个小册子,册子上画这些事,穷人家没这条件,都是当娘的提点几句。不过女郎也别太担心,在这事上,男子总归比女子懂得多,实在不行,到时你就别管,裴二要怎样,就让他怎样,不过也不能太由着他……”见李禅秀愈发尴尬,她又笑道:“不用不好意思,这出了嫁,都会这样。”李禅秀:“……”他已经快维持不住笑了,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好在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迎亲的人来了。他顿时轻舒一口气,忙打断道:“裴二来了,我先过去。”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哎,不能这么直接出去。”徐阿婶忙跟在身后喊。营帐外正热闹,隔着门帘,远远就听见陈青嬉笑喊声:“接亲了,接亲了啊,各位姐姐婶婶,就别为难裴二了,他娶沈姑娘可不容易啊!”外面顿时传来一阵笑声,接着胡夫人的声音响起:“那也不能让他轻易就把新娘接走,起码——”话未说完,李禅秀已经撩开帐帘走出,帮着拦门的女眷们顿时无言。裴二被一条长凳拦在帐门外,他穿着昨天刚买的绛红长袍,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往日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今天好像也带了些不明显的笑意。几乎是李禅秀撩开门帘的瞬间,他便看了过来,接着目光怔住。李禅秀同样一身红衣,眉目秀丽,似墨笔描绘,红衣与乌发又衬得皮肤似霜雪,一支蝶翼银钗在乌发间颤动,像要振翅飞走。裴二目光忽然变得灼灼,下意识伸出手,像怕李禅秀也会像这银蝶,忽然飞走。李禅秀浅笑,同样伸出手,放在他干燥掌心。随即,裴二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他,将他向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