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努力,如此焦灼,焦躁得都不像是叶悯微。时间流逝仿佛生锈的钝刀来回切割血肉,一道一道慢慢深入,慢慢致命。温辞身上的铃铛疯狂作响,原本只是手串上的铃铛,现在连发辫间的铃铛也开始不安地跳动,声音乱得令人心惊。仿佛再响下去,那铜舌就要将铃铛击碎似的。温辞咬紧下唇,目光深沉,极力忍耐着什么。叶悯微突然停下动作,她的额头与脖子已经被汗水所浸润,汗水冲淡血水,顺着她的眼睛流下去。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好了。”宋椒欣喜若狂,正要询问,只见万象森罗极速旋转之间,蓝光瞬间强盛得仿佛昼夜颠倒。从叶悯微伏下去的后背上燃起红色的火焰,血肉灼烧之间竟然生长出羽翼。那双翅膀从她的肩胛骨上极速抽出,仿佛因为摩擦而生出火星继而被点燃,所有新生的羽翼都在熊熊燃烧。温辞目光一凝,拉着宋椒迅速远离叶悯微。她的翅膀越长越高,越长越大,远远高过她的头顶,仿佛火焰笼子将她笼罩其中。叶悯微抬起眼眸望向他们的一瞬间,那翅膀陡然张开,瞬间带她升至半空,火花四溅,夜空大明。“凤凰令……”温辞抬头看着她,喃喃道。以火焰为羽翼,浴火而生,御火而行,乃是扶光宗的绝学。“我改造了吞鱼圆环,把它与凤凰令连在一起,一进一出。”叶悯微简短地说道,然后问温辞:“你现在同时召了多少梦?还能撑多久?”温辞轻轻一笑:“三十几个,还撑得住。”叶悯微点点头,她转头对宋椒说:“温辞停下的时候,你继续用吞鱼圆环接上。”宋椒云里雾里,但觉得听他们的一定没错,于是拼命点头。温辞放手之时,燃烧的“天桥”坠落之际,宋椒再次发动了吞鱼圆环。而叶悯微一把握住温辞的手,将他拉入自己的怀里,巨大的燃烧的羽翼一瞬腾起,卷着他们向天际飞去。吞鱼圆环源源不断吞进岩浆与灰烬,不再积攒其中,而是输向叶悯微。叶悯微的翅膀周围聚集起熔岩灰烬,团团围绕着她,如同巨大炎球包裹住她,随着她的背翼振翅而前行。她仿佛一道从天际飞快划过的流星,直朝东方而去。正在山下忙着救人的仙门弟子们抬头看向天空这道“流星”,不由得纷纷睁大了眼睛。那浮空的“流星”越聚越大,表面流动的岩浆之间,依稀能看见火焰的羽翼。卓意朗的眼睛里映着这颗明亮的“流星”,他喃喃说道:“是……凤凰令。”是谁?凤凰令乃是扶光宗内的至高术法,全宗上下掌握此术的不过四人,均未至宁裕。只可能是叶悯微。是如今毫无修为灵力的叶悯微。——这东西让普通人也能掌握术法,让修士与普通人无异,苦修数十年不如别人拿起灵器学习三两年。若越来越多,仙门还是仙门吗?——假以时日人们能大量制造灵器与苍晶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卓意朗!发什么呆,快来帮忙!”混乱的人群中,他师叔唤他的名字。卓意朗咬咬唇,转过头来扶起摔倒在地的惊慌灾民,说道:“来了。”荒缈无垠的天际之中,温辞被叶悯微紧紧抱着,在她怀中与外界炽热的熔岩隔绝,她抱得非常用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就像在那个噩梦里,她抱住那个孩子一样。温辞却没有要她放松手臂,他勾着她的脖子,说道:“你在往东飞,你要带着这些东西去海里?”“嗯,去深海无人之处,把崇丹山的所有灰烬与熔岩灌进去。”叶悯微答道。温辞低声笑了起来,叶悯微整晚精神绷得如一根拉紧的弦,被这笑声晃了一下神。“你在笑什么?”“笑你啊,叶悯微。你果然还是你,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叶悯微。”温辞淡淡地说道。他的神情轻松,仿佛他此时并没有支撑着三十几个灌满熔岩灰烬,把做梦者吓得半死的梦,仿佛他的精神也并未因此岌岌可危。叶悯微问道:“若我失败了呢?”“你说了你可以,怎么会失败。”温辞望着越来越近的黑色海洋,轻声道:“你说可以做到,我就全力以赴。数十年来,一向如此。”失败风声凛冽之中,叶悯微眸光微动,却仿佛更加茫然了。凤凰令飞行迅疾,风驰电掣间他们便越过山林与大陆,身下的景象变成茫茫海洋。这片海面十分平静,微波荡漾,月光照得大海波光粼粼。叶悯微与温辞悬在深海之上,四面望去均是不见边际的墨色。包裹着叶悯微的岩水灰烬便倾泻而下,铃铛响声纷乱间,温辞也把引入梦魇之中的灼热岩浆灰烬放出来,和凤凰令带来的熔岩汇聚在一起,灌入海中。海上瞬间蒸腾起巨大的水汽,弥天而上,仿佛整片海都被煮沸。熔岩与灰烬带着刺鼻的气味铺天盖地地倒进海里,被白色蒸汽盖成一片苍茫。吞鱼圆环还在源源不断地吸入崇丹山的岩浆,于是叶悯微这里也源源不断地涌现新的岩浆与灰烬,一刻不停注入海洋里。温辞很快收回手,三十几个梦里的东西被他倒了个干净。他将借来的梦魇一一归还后,终于出现一丝疲惫神色,半合着眼睛,懒懒地靠着叶悯微的肩膀。叶悯微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那海面,她巨大的火焰羽翼照得天地明亮,照得她眼睛亮得发烫。水气扑过她的面庞,在她灼热的翅膀烘烤下很快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有一丝蒙蒙发亮的时候,这倾泻而下的岩浆与灰烬终于停住,不再有新的涌现。叶悯微轻声说道:“火山停下来了吗?”大海被白色的水汽覆盖着,依稀能听见翻涌的声响,雾气稍稍散去之时,只见海中出现了一座新的岛屿。它焦黑而了无生机,或许仍旧炽热着。不过再过上几十年,上面也应该会长出一片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就和这周围其他的岛屿一样。朦胧的晨光之中,叶悯微低头望向温辞,她说道:“我成功了吗?我救了他们?”她眼中闪烁着一种温辞很少看见的,执拗又欢欣,然而又迷茫的光芒。温辞点点头,他懒懒地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这是想要我称赞你?”叶悯微抿着唇,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温辞被她这么看着,逐渐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最终转过头,清清嗓子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干得漂亮,不愧是你叶悯微。”于是叶悯微的嘴角轻轻地勾起来,欢欣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