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突然笑了,他蹲在我爸面前说:“你不要钱?如果你愿意和解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万。”
“如果你要报警,这几个目击证人也都看到了,是你先上来挑衅我,也是你先动的手,你觉得我会吃亏吗?”
我爸冷笑一声说:“那你别忘了,那可是我的老婆和我的孩子。”
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说:“爸爸,老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先动手打了这个叔叔。”
我爸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他哑着嗓子吼:“你。。。!”
他还想再骂我几句,可身上的伤实在是要命,疼的他直冒冷汗,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他说:“和解吧,一万块钱。”
那男人嗤笑一声,从钱夹子里拿出厚厚一叠钞票,用极其屈辱的方式摔在了我爸的脸上。
那男人捏着钱的一角,一遍又一遍的用钱打着我爸的脸,他说:“装什么清高,我看你是穷掼了,没见过几个钱,才会以为自命不凡。”
他又说:“说到底,你这不是清高,你这是穷病,是仇富,是骨子里刻着的穷,所以用清高自诩,试图用这种方式凌驾于我们有钱人头上。”
这些话我都听不懂,但是听了却感觉莫名其妙地舒畅。
我爸咬紧了牙,额头上的血窟窿汩汩冒着血,顺着他的鼻梁滑进了眼睛里,给他的瞳孔染上刺目的红。
他把不受嗟来之食和士可杀不可辱挂在嘴边。
可当那一摞钞票砸在他脸上的时候,我在想,他所谓的清高和气节是不是已经分崩离析、支离破碎了?
我妈带着浑身是伤的我爸回了家。
把我爸扶着躺在床上之后,我妈拖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我妈思索了一会说:“咱们离婚吧。”
13
那会的结婚证还是薄薄的一张纸,很是可有可无。
我爸咬着牙说:“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我妈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实话告诉你,我在外面有人了。”
她又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现在是给你机会让你把我扫地出门,别闹到人尽皆知,是我给你戴绿帽子。”
“我厚脸皮,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文化人,你清高,别让全村的人来笑话你。”
我爸的脸像纸一样惨白,他气得在发抖,抿着嘴始终没有说话。
我妈不愿意照顾我爸,又害怕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于是给了村里一个手脚利索的大娘一笔钱。
又找来了那个赤脚医生给我爸诊病。
医生神神叨叨,只瞥了我爸一眼就说:“没治了,准备好棺材吧!”
我爸甩掉脸上的毛巾腾地就坐了起来,他骂道:“放屁!我还好好地你就咒我死,我看是给你准备棺材!”
我爸缓了三两天,这会子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
我爸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没有要和我妈离婚的意思。
他每天拿着那用自己的清高换来的一万块钱去打牌,输了钱就不给我和我妈好脸色。
我从没见他有过赢钱的时候。
再过八九天市里的大领导就要来了,村长每天忙着怎么把这个破破烂烂的山村捯饬的金碧辉煌一点。
我妈说,该好好收拾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村子。
这天,我爸破天荒地买了一只鸡,说要给我和我妈补补身体,他说这些年亏待我们娘俩儿的实在太多了。
他请着大娘把鸡炖好了,连锅一起端回了家。
盖子一揭开,鸡肉的香味飘了满屋。
浓浓的汤上飘着油花和小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