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他们扮作普通百姓。
云浓挽着卫静姝走在前面,而沈含章和云霁并排在后面护着她们。
到了卫静姝还愿的大殿,男人一般是不信这些的,云霁就和沈含章就等在外面。
云霁望着里面的妻子和妹妹,问沈含章。
“孤听闻你近来常自困于书房,怎的今日要去石桥镇?”
左右不久之后,望都人都会知道,沈含章也就没瞒云霁。
“如今迈入四月,正是播种的季节。臣想借这次早中晚三稻播种,顺便把乡绅们的地量一量。”
“量地?”云霁心里一震。
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两税法改革的事,你还要做下去?”
晋国实行的是占田制,起初的确给朝廷带来了一定的收益。
但随着南渡之后,皇权衰落,各大士族占田荫亲,逐渐对土地进行垄断,税收却一避再避。
曾经带给朝廷收益的占田制,也成了吞噬国运的蛀虫。
云帝和云霁一直试图转变。
当初让沈含章进吏部,也是这个意思。
但现在沈含章可谓遍体鳞伤,又成了他妹婿。
重启沈含章,云霁就多了些顾虑,“书衡,你如今是白身!”所谓白身,不在朝堂,本可不再为天下筹谋。
沈含章颔首面容不改。
“正因白身,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乡绅入手。”
士族门阀太过根深叶茂,直接冲突后果严重。
“乡绅入手,撕开一道口,逐渐将占田制改革为两税法,你便是站在天下门阀对面!此道艰险,毫无疑问会危及生命,书衡……你可想好了!”云霁郑重提醒他道:“莫忘了你的脸和腿!”
当初沈含章一入吏部,紧接着就在北望塔发生意外,这事何尝不是有人蓄意谋害?
云霁至今在查那场大火,却至今尚未有疑处。
沈含章却告诉他,他要借三稻播种,重新丈量乡绅土地!!
沈含章抬眸,温煦的阳光照过,拨开面具下他眼中原有的那股温和韶润,好似显露出它原有的冰寒戾气。
“殿下,你我幼时皆经历过南渡,沿途目尽饿殍千里,百姓当中易子而食。国难当头,唯责任二字,若我等都为之贪生怕死,那还有谁为北伐!为灭魏!为复都建州努力?”
“臣不惧生,亦不怕死。”
“唯愿以身为刃,复晋国安宁。”
说这话时,沈含章周身弥漫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锋锐。
云霁一听便知,纵使这几年沈含章以儒雅伪装,可仍旧不曾忘记那些南渡旧事。他复杂道:“衡有此志,孤亦欢喜。只是你一腔孤勇,奋不顾身而去……浓浓呢?”
沈含章沉默片刻,定定远眺着远山大地。
身后是云浓娇俏的在和卫静姝说话,沈含章攥住手道:“唯有晋国安宁,她方为真正的公主。我望她的未来,可以不惧门阀,没有和亲。”
虽然早知沈含章和云浓不会长久,可云霁还是憋闷。
忍不住跟沈含章确定,“哪怕这份未来,没有书衡?”
掌心已破,沈含章却痛而不自知,听了云霁这个问题,字如珠玑,清锐认真:
“哪怕这份未来,没有书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