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黑”与“红”。
以往他也见过不少保养得当的贵人,可哪怕是深藏在王宫中不怎么见日光的美人,也绝没有这位王女的白皙。
那种白,白得近乎透明,以至于她的皮肤像是微微泛着莹光,仿佛神殿中被供奉着的那种毫无瑕疵的白玉雕塑,乍一看恍惚不似真人。
王女头顶乌木般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海藻一样微微卷曲着,好似有了生命似的,会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颤动。
只是一瞥,时间太短,子昭来不及注意她仔细的长相,可临低头时,对方那一点殷红的绛唇还是撞入了他的眼底。
如同祭祀时的朱砂一般纯正的红,也不知这位王女是抹了口脂,还是原本就是那种颜色。
凝白的皮肤和乌黑发色带来的对比原本就太过强烈,再加上那一点殷红,越发让人惊心动魄。
虽然没有看仔细她的相貌,但只凭这夺目的艳色,子昭便能笃定,这位王女哪怕是在王都,也能引起无数殷人的疯狂追捧。
恍然间,子昭突然想起,王都的“子”姓宗女之中,仿佛是有过一位这样的“白子”。
因为那女子的特征明显,他在幼年时,经常从照顾他的人那里,听到有关她的“趣闻”。
虽然他一直觉得那不怎么有趣。
在别人口中,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眼瞳泛红的诡异女子。
她在相貌上十分特殊,旁人见了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厄运,再加上她平日里不能见到天光,更是很少被人碰见。知道她天生视力很差,长大后便目盲了。
好在她是“子”姓宗人,有家族庇护,没有像大多数白子那样一出生就“夭折”了,或是被抛弃。虽然直到二十岁也没有出嫁,但她在音律上极有天分,后来还是去享殿中做了一名盲人才能担任的乐师,成了一位侍奉先王和天帝的司祭。
如此一来,这位“白子”平时只要在帷帐后演奏音乐便可履行职责,也不必见人。
可后来,她莫名在享殿里有了身孕,失去了司祭的身份,她目不能视,甚至不能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本应保持纯洁的司祭在神圣的享堂里被玷污,这使她的家族在王都蒙羞,也使得她没有再得到家族的庇护,最终在生下一子后,郁郁而终。
那孩子,似乎后来被命名为“亚”。
“亚”字的字形,是一个俯视的祭坛形状,这代表他出生在祭祀之地。
如果这位“好”的父亲便是那位“子亚”,那她这异于常人的白就有了解释。
看她头发乌黑,又擅长射箭,应当也没有染上那位祖母“须发皆白”和“目盲”的怪病,倒很是幸运。
子昭在这边震惊着这位王女的奇特相貌,以及思忖着她与自己幼年听闻的故事里主人公之间的联系,而那边,王女“好”也在打量着子昭的伟岸身躯。
这么高的身材,想要不被人注意,实在是太难了。
时人多以五谷为食,只用朝食和昼食两顿,要想长高,就全要看家中富不富裕,一旦正在生长时饥一餐饿一顿,长大后往往个子还没路边的小树高。
她征募近身得用之人,第一条便得体格健壮不易患病,所以能进入这大室之中的,身体素质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辈。
可即便是如此,这为首的男人,也比其他人高了至少一个头去。
如果只是高,还未必那么惹眼,可这人除了高,浑身还充满了“力量感”。
因为最近天气炎热,子昭穿的是白色的麻衣短衫,此刻疏松的布料被汗浸湿,贴在他微有些黝黑的紧实皮肤上,勾勒出了饱满结实的肌肉形状。
裸露在衣物之外的大臂虽然健硕,却并没有膨胀成可怕的样子,青色的血管如同隐龙般蛰伏在他的皮肤之下,似乎随时能随着主人的召唤而贲起。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指甲也修理的很干净,看得出是个得体的人。
原本,这样身材高大、肌肉健硕之人,总会让人觉得有些蠢笨之态,可偏偏他腰细肩宽,四肢颀长,手臂、胸前的毛发也不浓密,并不引人反感。
当他静候在堂下时,身姿像是一棵挺拔的杉树,哪怕只静静地立在那里,就足够别人去欣赏。
别说王女好,就连大室里正在陪同王女的几位武官,都露出了有些炙热的眼神,紧紧盯着队伍最前头的子昭。
这确实是王女“好”目前最需要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