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在嘲讽他当时为了借粮伏低做小,借完粮不还却底气十足了。
鱼王既然破罐子破摔了,只能装作没听到。
反正小国无邦交,他以往在庞国这些贵族面前唯唯诺诺已经惯了,每逢灾年或起了战事哭爹喊娘跪着向庞国求助都有过,自然也不怕丢脸。
他不怕丢脸,却有人因此脸色难看。
“王子鳌,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够大度了,只要你的父亲偿还粮食,就不追究此事,且放你回去。是你的父亲觉得你的性命还抵不上半个月的粮草。”
阿好摇了摇头,带着同情之色,向着侧门叹道。
鱼王一怔,扭头一望。
眼眶通红的王子鳌站在鱼王身后不远处的侧门处,表情愤怒而不可置信。
鱼王一来,阿好便派人去召王子鳌过来陪同,为了怕鱼王觉得庞人虐待了他的儿子,阿好还特意吩咐让他稍微洗漱整理一下仪容,这一耽搁,他来的就晚了些,恰好在门口听到了两方后半截的对话。
王子鳌虽然下令烧毁了庞人的行李,但他很懂分寸,没有命行馆里的人动他们的贡品,被抓后不但认罪态度良好,对庞国和鱼国发生的事情也供认不讳,所以庞人们都对他还算客气,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
只是鱼国上下仰仗庞国救济才存在这么多年,鱼王竟然对柳侯之女生出不臣之心,又烧了粮食,庞国使团上下对鱼王都怨气很重,他们嘴里说着要让王子鳌喂狗,不过是口头痛快下,泄个愤。
谁能想到鱼王竟这般让人大开眼界,不但把所有的罪责全推到自己儿子身上,还要拿儿子的性命去抵庞国要的赔偿呢?
“你,你来啦……”
被儿子听了个正着,哪怕鱼王老脸皮厚,也有些讪讪的。
王子鳌低着头,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径直到了阿好的面前,向她行礼。
“罪人鳌拜见将军。”
自柳侯薨后,庞人已经改口不再称阿好为“王女”,而用她的正式官职“将军”称呼,已经将她视作下任的国君,而不仅仅是“王的女儿”对待。>>
阿好同情王子鳌摊上这么个父亲,还算客气的让他起来了。
好好的“谈判”氛围也变得怪异起来。
见鱼王软硬不吃,还大有“赖账”的意思,庞人们都懒得再搭理他,反而开始一板一眼地与王子鳌商议起来。
“王子鳌,如果让你筹措,可否筹措到足够我们使用半月的粮草?”
宗卿泉问。
“行馆所在的小乡并不出产粮食,国人多以捕获鱼虾为生。倒是半日距离外的小园地方有大片田地,若是命人将已经结穗的庄稼全收上来,再加上此地出产的鱼货,应该足够将军的人马半月所用。”
王子鳌对自己国中的情况倒是如数家珍,“马料和牛料的话,家父爱食菽(大豆)饭,宫中还有些存余,可以拿来喂养牛马。除此之外,我父亲的宠姬爱饮醴浆(米酒),虽不及之前为诸位准备的美酒,但比清水易存,若将军放我回去,我愿意为将军取来。”
“如果想办法的话,还能筹到一些酱和油。”
行军补给,食物倒在其次,干净的水源却不是每天都能寻到的,一旦被敌人围困,食物还能靠狩猎获得,水源就成了难为之物。
所以米酒和酢浆就成了饮用水的有效补充,还可以为寡淡的干粮增添些滋味,向来是行军中最受欢迎的资源。
“鳌,你在胡说什么!”
鱼王在儿子侃侃而谈时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再听儿子不但要提前收割国中的粮食,居然连宫中贮存的菽和醴浆都要献上,嘴角都垂了下来。
“宫里哪有这些东西!你别为了自救,向王女胡言乱语!”
“这几个月来筹措王女所需的粮草都是我,我能不知道国中还有多少余存吗?!”
王子鳌语气悲愤,恨声道:“宫中以无存粮不假,可您听说柳侯免去了我国要还的粮食后,就拿了去年赈灾剩下的存粮去为您的宠姬酿酒!国中老幼饿到连饭都吃不上了,就等着秋收的粮食救命,我屡次劝您拿这粮食给他们先救急,您都不愿!”
眼见着父子两要吵起来,不想看到狗咬狗的女萝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好了,将军时间宝贵,可不想听这些。王子鳌,若要让你筹措这些,你需要几天?”
“如果有船的话,只需要三日。”
王子鳌估算了下,“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将军派人带上您的信物,护送我回去,以免国中一些官员不听命令。”
“可。”
阿好看着面色难看的鱼王,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