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诗侧过脸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看了一会,后又垂首:“那个高中是我妈托了教授的关系进去的,出了那样的事,我妈只觉得我丢人,几次提醒我,再和一个男生有瓜葛高中就不要读了。”路诗若有所思眼眶跟着泛红湿润。于邵阳握方向盘的手紧扣着皮层,指节用力到发白。“那天你来找我,我很害怕,害怕我妈认识的老师会看到,还害怕你……”女孩已经哽咽的抽泣。“怕我什么?”于邵阳捏起中控告一张抽纸递了过去,神思跟着心疼。“镇上到义桐市也就三个小时,这距离说近其实也很近,我整个高中三年都恨不得自己能隐形,生怕稍一活跃,被人注意到,挖出之前的种种,你突然来看我,还跟我说喜欢我,我当时只有害怕,各种害怕…对不起,我当时是真的口不择言,太着急了,就想着怎么样能让你赶紧离开……”于邵阳将车子停在路边,看着眼前的泪人,下意识的喉结滑动,他抬手抚上她的脑袋:“你怎么不早说呢?当时就应该告诉我!”他配不上你小叶镇就如它的名字,放在中国地图上不过是夏日繁茂大树上的一片绿叶,小得可怜。路诗就在这里出生、长大。八岁那年学期末,她考了全班第一。翌日,父亲难掩兴奋的起了大早带她来到镇广场的汽车站等车。这是一早定下的,考了第一,带她去义桐市旅游。路诗闻不得汽油味,几次周边的短途乘车经历都吐得一塌糊涂,那次三个小时的车程足以成为童年阴影。父亲手拎着塑料袋,见她一皱眉就赶紧撑到面前,心疼又无奈,表情有点滑稽。他说:“这两年矿上效益不错,爸爸争取攒点钱买个小汽车,每天带你多坐坐就不晕车了。”路诗正泛着恶心,哪里会相信这种以毒攻毒的鬼话,紧忙皱眉摆手:“千万别买车,不用坐,老远闻见汽油味就想吐。”父亲温温的笑着,手掌亲昵的抚摸她的后脑:“你得多出去,不光不会再晕车,还会看见很多不一样的世界。”下了车,太阳已经开始在头顶炙烤大地,六月底的正午,热浪滚滚。父亲把行李安顿在旅馆,问了店主公交路线,拉着路诗便去了公交站。13路公交车缓缓驶来,父亲拉她挤在前门上车,售票的阿姨扫过路诗一眼:“超一米二了,小孩得买票啊。”父亲笑着递上零钱,似乎早有准备,售票员利索的将钱塞进挎包,手指在嘴边捻把唾沫,撕了两张车票给父亲。路诗摁着胸口,眉毛蹙得竖起,这车可真够挤的,人挨着人,除了恶心的汽油味,稍一呼吸都是腥臭的汗味儿。父亲手拉着上方拉环,将路诗搂在腰间,嘱咐她:坚持一会,很快就到,想吐他手里有袋子。路诗闭着眼点头,只求赶快下站。父亲却忽然很郑重的问她:“刚刚在站台教你怎么坐公交车,怎么看站牌,你都记住了吗?”路诗不耐烦的点头:“记住了,会坐了。”那天父亲先带她去了市中心的人民公园,到底是小孩子,玩起来就全忘了晕车的难受。那是她第一次坐旋转木马,第一次玩碰碰车,第一次升到高空透过摩天轮轿厢玻璃俯瞰这座繁华的都市。父亲特意和朋友借了相机,这些第一次都被他框进了镜头里。他不懂什么构图,也不会指导什么动作,照片里的她,要么是居中傻笑,要么是远远的一个全景,只为记录这美好的瞬间。第二天父亲又带她去了城南的动物园,等公交的时候,父亲盘着胳膊一声不吭的跟着她,昨晚说好的,今天坐公交让路诗来带路。路诗在动物园里见到了电视上才看过的真容,她站在长颈鹿的面前才切实感受到,原来它的脖子真有这么长啊,原来它不光吃树叶,还吃她手里的胡萝卜……回镇的大巴上,路诗明显没有来时那么晕车了,父亲笑着说:“再多坐几回,上车一点反应都没了。”路诗点头肯定,想了一会,问了一句记忆深刻的话:“爸爸,这个世界到底有几个义桐市啊?”父亲微微蹙眉:“就一个呀。”“可是我们一会坐车到人民公园,一会又到了动物园,还去了百货街…每个地方附近看起来都不一样,都像新的地方。”父亲摇头笑了会,捏着她的脸说了句“小傻瓜”,接着又郑重道:“诗诗,我们的小镇是个很小很小的地方,想比之下,义桐市就大太多了,它还分了很多的区,要转完这里,需要开着车才行。这和我们镇上不一样,两条腿就能丈量出来,不过…义桐市也就是我们省内的地级市,我们还有省会江城,那里更大更繁华,江城还有国际机场,你可以坐着飞机去比它更广阔的北京、上海,也可以直接飞出国门,去到地球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