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未住在国子监,而是住在昭宁长公主名下一处务本坊的大一进民宅,每日会一并来到国子监上工。
孟桑点头,手撑着桌面起身,往食堂大门处走:“告示牌应当也一并送来了?”
丁管事连忙托着一盏烛台跟上:“是与两个柜面一并送来的。我让他们将告示牌放到大门外,已吩咐仆役将百味食肆和食堂的食单贴了上去。”
说着,两人已出了食堂大门,来到了告示牌边上。丁管事以手挡风、护住火苗,为孟桑照明。
这告示牌是用木头做的,每一寸都刷过桐油,眼下还在散着味道。它的样式与后世常见的公告栏很像,中间偏上的地方竖着木板,顶部做成类似屋檐形状,尽力遮挡雨雪。
上头被划分成好几块地方,各有用处——
最右边并排张贴了百味食肆和食堂的十日食单,每十日都会有杂役来替换;
中间一块空出来的地方,是用来宣传新品的;
最左边的空白处,经孟桑与谢司业等人的商量,决定匀出来张贴杂事,譬如提醒冷暖变化,譬如列出监内最近的要事,譬如贴一些精彩文章……
孟桑点了一下中间的空白处:“珍珠奶茶和五香瓜子的单子可备下了?让明日早起过来的杂役将它们贴上去。”
丁管事颔首:“是。”
外头妖风阵阵,两人看完了告示牌,快步回了食堂内,将大门牢牢合上。
随后,孟桑又跟丁管事谈了一些旁的事,方才放手让人回去。
目送丁管事离去,孟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去到叶柏身边。
叶柏刚背完一篇文章,看见孟桑过来,乖巧地问:“我们现在回去?”
“嗯,事情都忙完了,”孟桑笑吟吟地点头,复又无奈叹气,“阿柏,你课业这样忙,应当早些回去歇下,不必日日等着我一起离开食堂。”
“如你这般年岁的小郎君,最是得睡够时辰,否则日后个头长不高。”
叶柏不以为意,认真道:“我如今不早起了,回去能睡足四个时辰。于我而言,在哪里温书都是一样的,留在食堂还能陪着你。”
孟桑心中一暖,薅了一把小表弟的脑袋:“哎呀,是谁家的小郎君这般贴心?”
叶柏皱了皱鼻子,弱弱地瞪了孟桑一眼。
孟桑失笑,收回手:“好啦,你先收拾书卷吧。我去后厨看一眼阿兰和文厨子,然后咱们就回去。”
“嗯。”叶柏应声。
去到后厨,就瞧见文厨子和阿兰等人正各自做着活。前者领着帮工,将一块块饵块归置到木盆里,又为其盖上一块白布来挡灰尘,在外头绑上一根麻绳;后者和柱子靠在灶台边,检查陶罐里做饵块要用到的酱料。
孟桑拍了拍手,笑道:“时辰也不早了,赶快将手上的活收个尾,各自回斋舍歇着去!明早还得来做朝食呢。”
文厨子和柱子等人连忙应声,手上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唯有阿兰,未曾应声,只专心查看酱料。
孟桑留意到这处异样,快步走过去,唤了对方一声。
阿兰像是被这一声给吓到,手一抖,猛地扭头望过来,眼中俱是惊骇。她面色发白,在瞧见是孟桑后,倏地松了一口气,讷讷唤了一声“师父”。
见此,孟桑微微蹙眉,伸手探了一下对方额头,温声问:“阿兰,你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怎得面色如此之差,看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阿兰半垂下眼帘,轻轻摇头:“就是……就是想着事情,一时有些出神。”
孟桑动作轻柔地抚着阿兰后背,一下又一下,试图让她放松一些:“好了,不怕。是遇着什么难事了?若你愿意,也能与我说一说,总有我能帮上忙的吧?”
话音未落,孟桑能感受到阿兰的身子一僵,不由眉头蹙得更紧。
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阿兰咬了下嘴唇,低落道:“师父,我……”>>
可从唇齿间挤出这几个字后,阿兰却将余下的话都咽进肚子,沉默良久。
此时,文厨子与其余人都已离去,仅有孟桑、阿兰和柱子留在后厨。
自打孟桑来到国子监,他们三人就一直待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像是孟桑邀阿兰一并去百味食肆这事,柱子也是知晓并且大力赞成的。
孟桑犹豫了一下,柔声问:“阿兰,可是上一回我问你想不想来百味食肆的事,让你难做了?”
“你不必有太多顾虑,无论是留在食堂,还是来百味食肆,都是可以的。我无意强逼于你,一切皆看你自己的意愿。”
“不不不,这事和师父无关!”阿兰猛地抬起头,神色很是激动。
她张了张口,眼中隐隐泛起水光,踌躇再三,最终叹气,低声道:“真的与师父无关。徒弟就是……就是遇着一些麻烦,在想着怎么解决,您再给我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