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全偏偏天性绵软毫无锋芒,属于那种躲在影子里不愿露脸的小怂包,气得他爸直跳脚,骂他对不起如此霸气的名字。王全倒觉得都怪这名字,人在上,王在下,他姓王,可不就被人骑在头上。他学生时代还比较幸运没受到过分的欺负,出了社会才彻底感受到柔软的人并不会被世界以同样的温柔相待,应该说这世界对软绵绵的人类毫不友善,尤其在职场,装也得装出个强硬的样子出来。别人的强硬是自然流露,非对抗场合自然就和气融洽,王全的强硬是刻意表演,根本做不到收放自如,就只能一直冷着硬着。从小王冷成王总,寒若冰霜不苟言笑的表象都深入人心了,骨子里还是原来那样软软绵绵的没什么长进,冷酷的面具戴着也还是一样的累。所以小男友嘴唇一勾,面具就摇摇欲坠,快端不住了。何况那又是昨晚刚吻过、此生初次吻过的嘴唇。“王总,你袖套怎么了?”王全抬头看向楚总,又垂眼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袖套被右手紧紧攥着,束口的皮筋都快失去弹性了。王全:“楚总,这级别的会议,带手下进来不合规矩。”楚总:“有明文规定?”王全:“有约定俗成。”楚总:“约定俗成里高管都不戴袖套。”王全:“楚总。”boss:“啧,楚尧,王全戴袖套怎么了?听他的,让你手下回去。”王全:“会议前半段他参与也无所谓,接下来的事仅限高管内部讨论,他必须出去。”王全边说边用手掌压着袖套熨平折痕,看着吴正,语气挺重的:“小吴。”“哎。”吴正不慌不忙地起身向列位高管点头,弯腰对楚总,“老大我先回去把前半段整理份会议纪要。”既是一副亲信的样子,口耳又隔着挺大一段距离,开诚布公得很。楚总往身后挥挥手。王全扯了扯袖套,戴得端端正正。如果暴露软弱可欺的一面,袖套就是首当其冲的攻击点,而现在除了不拘小节的楚尧会调侃讥讽,其他人都装着视而不见。袖套是王全的破釜沉舟,是他的背水一战,是他的人格转换器,为了不被嘲笑,就算死撑也得撑出个总监的样子来。把吴正从眼前赶走,对外的人设是保住了,小男友迷恋的暖男形象却崩了,而且当着高层的面被排挤出局,多折面子,哪有这么跟人交往的。王全躯壳还在桌前坐着,灵魂已经飞到吴正身边缠着道歉,臆想中的小男友吝于言笑,一会儿装作很忙的样子冷落他,一会儿公事公办地喊他“王总”疏远他,王全越想象越惴惴,手里的笔都要掰断了。就这么煎熬到会议结束,王全立刻解锁手机调出短信,一边疾走一边想词儿,都快进到自己办公室了,也没打出半个字来。正不知所措呢,手机一震。吴正:“王主任。”王全像遇着了大赦天下的死囚,眼眶一热差点潸然泪下。吴正:“您让我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忠实于您的生活状态,还是分一半感情去喜欢您的工作状态,我只知道再在会议室多待一分钟,我就会冲过去吻您。”吴正:“您能原谅我吗?万一我同时喜欢上了您的假象。”王全:“如果你吻我的话。”一定是陷阱。吴正把手机压在胸口,免得心脏破膛而出,除了陷阱,世界上哪有如此完美、如此诱人的存在?哪怕是陷阱吧,吴正也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坠落进去。因为这可是他的王主任,这陷阱的底部,一定是柔软的稻草,或者通往桃花源的秘密入口。王全:“现在。”不,这陷阱里面全是尖锐的木桩,吴正的心脏已被刺穿,即将葬身于此了。他续命似的急匆匆地往电梯那边去,冲进轿厢,看着楼层数降到18,到17,到16,到王全所在的15层。电梯门往两边打开一条缝,吴正刚要抬步出去却又收回来,嘴唇聚拢成环形还没震动声带,门外的王全竖着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踏进电梯转身背对他。吴正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根食指,被他的微启的嘴唇轻轻蹭过,呵了一口热气。电梯下到地下车库,下了一拨人又上了一拨,王全逐渐后退让出空间,退呀退的脚跟就贴住了吴正的脚尖,通红耳朵就揉进了吴正眼睛里。吴正本能地微微前倾,电梯叮的一声把他的魂儿给叫了回来,一楼涌进更多的人,这下王全的耳朵已经是喂在他嘴边了。吴正的冲动与理智搏斗厮杀僵持不下,他没去含,也没站直,就无措地在王全耳边急促呼吸,仿佛要把耳朵吹凉,又根本只是把它烘得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