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尝尝我喜欢的甜度吧。”王全一手接过豆浆,加了两小勺砂糖在里面,用筷子搅匀,递回去,“来。”“唔,加糖也很好喝。”吴正说的是实话,却立刻感到这个回答显得毫无立场,“不是因为您喜欢才这么说的。”“就算是因为我喜欢才这么说,不也是因为你喜欢我想哄我高兴吗?干嘛还特意解释一下。”王全压低一侧眉毛笑,隔着塑料袋捏住油条,用筷子扯下露在外面的一段按进碗里吸饱豆浆,接着盘子吃掉:“不加糖的话,就缺点儿味道。”他抬起头,脸颊微鼓,嘴巴周围沾了一圈淡白的豆浆印子,因为吃到了喜欢的东西眼睛带笑,连眉心抹不平的皱痕都似乎沾上了食物的美味。居然对自己的好处一无所知,自我独占了那么久。吴正心想,两个人分刚刚好,您,还有我。谈话是从会议室的门关上开始的,楚总抬起半边屁股坐在桌首,拿过遥控器关窗帘。王全在他旁边站着,身体微微前倾,十指点在桌上,嘴唇扇动,一句一顿。玻璃墙的窗帘匀速下降,将会议室里两个人的身形蚕食殆尽,王全自始至终看着眼前的一方桌面,目光没有一秒投向别处。吴正的视线与窗帘同步慢慢下垂,未能盼来王全的一瞥,却依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抚过他的鼻尖嘴唇、下巴脖子、衣领手臂、手指腰臀,毕竟不少人都在仗着两位高层的视线受阻,明目张胆地看向会议室。同事甲:“怎么回事?”吴正:“不清楚。”楚总坐着公关部的头把交椅,最让同僚佩服的却是能跟王全称兄道弟扯淡打趣。行政部是人人敬而远之的极寒之地,楚总也不怎么喜欢涉足,嫌压抑,就经常是王全主动上楼找他。虽说依然有一方不苟言笑,但两人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挺亲密融洽的。今天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公关部人均机灵鬼,纷纷在心里拉响了小警报。只有吴正知道王全纠结了大半个月的事在刚才有了进展,但也仅限于此,至于事态如何、是好是坏、是大是小,他和其他人同样的惘然不知,同样地试图从王全脸上看出端倪而未遂。此时此刻,从距离到想法,最接近王全的人是楚总。会议室被挡了个严严实实,连影子都透不出来,吴正转过椅子面对工位,顺手点亮手机锁屏,放下,在电脑里敲了几行文件,又瞥一眼手机,拿到手上解锁查看短信收件箱,甚至连微信都特意打开看了一眼。没有。吴正深吸一口气,直起脖子用嘴呼出,低下头把手机反扣在视野以外轻轻拍了拍。简直是触发了什么魔法或者接通了什么电波,他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下个瞬间就已经被捧在了手里。“hi”。一个单词两个字母。就像他每一次溜进地下停车场等着,等到王全打开副驾驶的门,看他冲自己歉意一笑,听到他的声音因为全天戴着假面具而温柔得有些生涩:“嗨。”吴正双手扣住口鼻,用气声回应:“嗨。”呼吸烘热掌心,像把一个迷你的拥抱拢在了手里,像被摸着腰,像被下巴搭着肩,像摸着猫,又像猫被抚着背。这拥抱没有要求和动机,就只是为了余出一份温柔送给吴正,无意间抚平所有的不安忐忑,澄清他是被喜欢的、被宠爱的。吴正重新把手指搭在电脑键盘上,集中精力开始工作。楚总:“我说,吴正。”一只手从天而降,有力地卡住后颈,是楚总跟男下属惯用的招呼方式。吴正缩了缩肩膀,笑嘻嘻地转过椅子往上看,却是与王全四目相对。王全的手因为他的转身从他后脖根滑到脖子侧面,拇指的力道在他锁骨上揉了揉,放开。吴正:“……王总。”楚总:“看看看看,我说吧,脸儿都给吓白了。”王全:“利用我恶搞自己人,有你这样当领导的吗?”楚总:“怎么叫利用?多难听啊。你还不是高兴儿地答应了。”王全低头问吴正:“我是特别吓人吗?”吴正:“怎么会呢。”“承认他吓人能怎么的。来,”楚总一摆手示意吴正站起来,伸手按在他背上往会议室带,“过来交给你个任务。”王全:“我先走了。”楚总:“好。”吴正:“慢走,王总。”王全本来都转身走开半步,听他打招呼又回过头,用眼角的目光礼节性地在他脸上稍作停留:“嗯。”楚总把胳膊挂在吴正脖子上无声地笑,忍到办公室把门一关:“哎,王全够给面子了啊,是把你睡了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