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见面时,周既尧满脸幸福地计划着他和女友的旅行的模样,仍历历在目。那时谁能料想到如今呢?人心真是种变幻无常的东西。在看到周既尧崩溃大哭的那一瞬间,常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上慢慢攀附上了一层密密的丝线。那是不安,隐秘地撕扯着她。“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是很害怕,我怕我有一天也会变成他那样。”那是爱情吗?她隔着一扇门,描摹着周既尧的背脊深深弯曲下来的弧度。她惊异地发觉自己原本炙热的心凉了下来,像是骤然被人从温泉里挖出,丢进了冰天雪地里,哧地一声,冒出一缕惨淡的白烟。她发觉,原本已经鼓起勇气的自己,又变得踌躇,甚至有些退缩了。她怕她会失去对自己的掌控权,会为了留住谁而不断地妥协,不断地后退,到最后,甚至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我想爱一个人的同时,也能保全我自己的完整。”常矜说完这句话,有点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既要又要了?这真的很难吧。”顾杳然凝望着她的侧脸,冬夜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清白的光线,在他脸上镀了层静悒的银边。他轻声开口,对她说:“不会的。”“常矜。你是完整的,并且会一直是。”我一定会爱完整的你,不需要你改变自己,不需要你破碎或是修补,也不需要你磨平自己的任何一处棱角来拼凑我。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只爱最本真的你。只要你愿意回头看看他。兄妹不知为何,自从那天以后,常矜连着失眠了两天,每晚都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睡着。第二天的行程也因此受到了影响。第一次失眠,常矜还能在早上九点勉强爬起来,跟着伙伴们去滑雪场滑雪,但是才滑了两圈就已经筋疲力尽。常矜下了缆车,已经快走不动路了,她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手上拿着的滑雪板翻过来,扔在一旁。“怎么坐下来了?”常矜摘了雪镜,被阳光刺了一下才慢慢睁开眼,刚好看到在她身侧蹲下来的顾杳然。“我好困”常矜头昏脑胀,愈发意识到自己不该逞能上来的,刚刚就应该直接去休息区休息一下才对,“昨晚我三点多才睡着。”“失眠了?”顾杳然闻言皱了皱眉,“那你现在还能下去吗?”常矜勉强撑开眼皮,打起精神:“下去倒是能下去——”“真的?”顾杳然勾唇一笑:“我还想说,你下不去的话,我就背着你滑下去。看来是不需要了?”常矜呆在原地。“啊??”常矜张口结舌,“我那么重,你背我??”顾杳然望着她的眉眼干净利落,黑白分明的一双眸,笑起来时分外柔和灵动,“不重啊,上次抱的时候感觉还挺轻的。”这个“上次”刷地一下,将常矜拉回了昨日的记忆中去。她感觉自己被风吹得冰凉的脸,又有了回暖的趋势。常矜只慌神了一秒又马上镇定下来,她坚决地拒绝了:“不行,也太危险了,万一你把我摔了怎么办?”顾杳然撑着下巴,一双笑眼弯如勾月:“这么信不过我吗?”
常矜表情凛然:“你不用再说了,我自己下去。”常矜准备站起来穿板,但顾杳然直接伸手把她刚刚曲起来的膝盖按了下去。她还没来得及瞪他,就看到他朝她一笑。“你在这坐着就好。”常矜看着顾杳然长臂一伸,将她的单板捞了过来,把固定器的拉条解开,向她示意,“来。”常矜条件反射地配合了他的动作。她怔怔地看着他低头,神态专注,修长五指包裹着黑色手套,为她穿好板,固定她的雪鞋。她忽然意识到,满山遍野的雪似乎都化了,消融在他某一瞬间望向她的眼睛里。那双眼明亮,晴朗,像是一座温柔炽热的火山。他垂下的眼睫纤长,根根分明,她曾亲手量过。常矜的心脏前所未有地鼓动起来,砰砰砰地跳,力量感十足。顾杳然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呢?常矜抱着这个疑虑,第二次失眠了。这次失眠,她直接一觉睡到了大家早上的出发时间。晴空万里,少女峰脚下的村庄和小镇苏醒了,清早的雪山妆容素净,澹治动人。少年少女们陆续起床,来到餐厅。在吃早餐的秦姣珠抽空看了眼钟表:“这个点了,常矜还没下来吗?”关若素刚好吃完,站起身来:“我去叫一下她。”“常矜!矜矜!起床了,已经九点半了噢。”常矜躺在床上,关若素弯下腰,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再不起床,你就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出发了喔。”“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关若素抬起头,恰好看到端着盘子,正站在房间门口的顾杳然,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怎么也来了?”顾杳然穿了件白毛衣,翻领的领口,露出卧着喉结的脖颈,那处凸起正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上下滑动,“我给她盛了粥和豆浆,她醒过来就能喝。”常矜还躺在床上,她睡得很沉,还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顾杳然的声音:“她前晚失眠了,估计昨晚也是。喊不起的话就让她睡吧,等她睡醒,再让司机载她来雪场。”“你把这些放在她床头柜上面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和西棠说一声。”临到了出发前,一切就绪,俞西棠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背包,随意丢在床铺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她扫去一眼,在看到来电人姓名的瞬间,手底下的动作也停了。电话被拿起,接通。电流声送来她所熟悉的那道低沉温雅的男音,他先是沉默了一秒,然后才开口喊她的名字。“小棠。”秦姣珠看了眼门外,“车已经来了,俞西棠还没下来吗?”关若素抬眼看楼上,刚好看到俞西棠关门走下来:“噢,她来了!”常鹤拿起沙发上的背包和雪板包:“那我们走吧。”只有顾杳然没有动。他注意到了,俞西棠没有带背包下来。俞西棠走到他们近前,看着自己的伙伴们,说:“你们先去滑雪场吧,我留在这里,等常矜醒了再和她一起过去。”她笑起来,一如既往地轻松潇洒:“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