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要求完全不合理,我没有办法答应妳!既然妳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么妳同时也没有资格阻止我去调查所有我该知道的!」
赵侦喝着他第五杯香茶,决定将断断续续传进耳中的声音给忽略掉,专心听着古典音乐,并企图装作自己不存在。
「……不属于我的世界?妳真的这么认为吗?只要我想,这世界上还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喷着鼻息,狂妄的宣告,看来是气得彻底失去理智了。
他今天来得真不是时候。虽然是向南约他的,但还没开始谈话,向南就被这一通电话给缠上了,而且看情势像是会谈到火山爆发、地老天荒似的。
当然,电话总有挂断的时候,但被撩起的火气可不会随着通话结束而消亡。没有意外的话,赵侦有理由相信自己将会是那个承受怒火的无辜路人甲。真是冤枉!不过能够来到传说中的皇城区,进入古代翰林文官住宅区一游,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管遭遇到什么,都是值得的啊。所以在向南接了电话之后,发现一时挂不了电话,便以眼光示意他可以先走人,改天再约时间见面时,被赵侦直接视而不见。这里可是个有钱也不见得来得了的地方呢,如果可以,他还想巴着向南,看能不能缠到他收留他住几天。
虽然说这间屋子的相关数据是赵侦找来的,但如何让房产持有人答应租借给向南,就是向南的本事了。在r国这样一个君主立宪的国家,传统与新潮并存的地方,金钱并不是一切的通行证;有些地方,有些圈子的唯一通关方式是身分,那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赵侦够有钱了,而他以及他的家族在国际侦探界里更是赫赫有名,但那仍然不足以令他打入那个封闭的贵族圈子,或者在皇城区的乌衣大道上买到一间哪怕是厕所大的房子。
所以,他对向南的本事很佩服,虽然侦探(八卦)的天性令他无限渴望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心中也明白,向南不可能告诉他。虽然认识向南十四年,更是交情最好的朋友,但对于向南这个人仍然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倒也不是向南刻意隐瞒,只是他没有饶舌的习惯。这个多才多艺、甚至可能认识世界上许多具有影响力的人,当那些对他还无关紧要或者用不上时,他是不会想起或提起的,更别说用来跟好友聊天了。而至于他的身世,从来不肯提起……则表示那恐怕是一道谁也不能碰触的伤,这就跟隐不隐瞒无关了。
「……妳想见我?在十二月之前,我没有到k国的打算。既然妳不能回到r国的话,那么要见面就约在年底吧。好了,除了徒劳的指责与无义意的争吵之外,妳还有其它的事吗?」
这场令向南疲惫又火气直冒的通话终于要到尾声了,赵侦想。
果然,不用等到一分钟,结束了。然后,被迁怒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双手将头上的猫给抓下来,粗鲁的塞进牠的猫窝。
「如果你没有丧失记忆的话,应该会记得是你邀请我来的。」赵侦好脾气的耸耸肩,一副准备逆来顺受的样子。
向南面向窗户的方向,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不该失控的,即使是面对着自己的知交好友,也不该让他看到自己最真实的模样。而这份真实甚至直指着他的弱点,真是太危险了!
「你可以走了。」
「嘿,我既然都被你招之即来了,好歹谈一下正事吧!还有,你上次不是让我调查几位女士的吗?我有一些报告要给你呢。」
「那些不急。那通电话浪费了我太多时间,所以今天的会面结束了。」他看了下手表,接着说道:「我要出门了。」
「去哪?敦亲睦邻?」很容易就能猜到的去向。
「嗯,我那个几乎无所不知的学妹竟然知道我有一盆流金夜兰,希望我能让她看一下,所以等会我要将流金夜兰送过去。」冷淡瞥了赵侦一眼。放在平时他是不会对任何人交代自己的去向的,但因为今天是他将人约来的,在逐客之前,总该给个解释。
赵侦一愣,很错愕的瞪着好友。
「你瞪着我看什么?」被他奇怪的眼光看得不爽,于是质问。
「我想,我还是留下来吧。」很小心的小声咕哝。
「为什么?」瞇眼。
「因为你不用出门了。」赵侦指着在十分钟前还很完整、很适合捧出门现宝的那盆流金夜兰方向,对他道,「你敦亲睦邻的伴手礼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意思?向南疑惑的看过去,然后他看到:残花满地,秃枝一根。「shit!」
他居然一回国就直接过来她这里,没有先回家稍作休整,就这样风尘仆仆的上门拜访,真是太奇怪了,非常不合理。
尤其是,他出现在她家门前的时间是深夜十一点!这完完全全不是社交拜访的恰当时间。自古至今,这个时间都不会是用来被别人拜访的。
也因为如此,所以没有任何前人留下的经验可以教她如何拒绝一名男士在深夜前来拜访,特别是,当这名男士还是她的未婚夫的时候。虽然古典的弹词话本小说里不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风流故事在闺阁间流传,给古时候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创造一点粉红色的梦幻臆想,打发出嫁前的无聊时光。但现实生活里,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不应该发生的。她知道,他更知道,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就算他的身分让他可以不必受到他人的谴责,但孙湉湉仍然没有办法将心中那股被冒犯的感觉给平息下去。她不喜欢他这样,常常无预警的闯进她的私人领域,从来没有留给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哪怕是一秒。她并不认为他是个鲁莽自大的人,他的骄傲是深刻在骨子里的,并不会以形于外的方式来处处表现出唯我独尊、世界绕着他转的狂妄态度,用压迫他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高贵。所以她猜,他对她这样是故意的,也许是出于某种试探?想知道她的底线或者逼出她隐藏着的战斗力?
他这样一再进逼,让孙湉湉觉得王子齐似乎不在意日后的婚姻生活会因为他的过度挑衅而变成另一个星火四射的战场……难道,他真的是那么期待的?还是想趁现在彻底将她征服,方便日后得到一具毫无反抗的傀儡娃娃应声虫夫人?
孙湉湉发现自己愈想愈偏激,当想法变得天马行空、毫无道理之后,她只能强迫自己停止,然后把一切的失控归罪于现在将近凌晨一点,早已经过了她的上床时间,可是她还在会客!就在她卧房外的起居室!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不安全的环境让她心神不宁,每一个想法都不由自主往最疯狂的方向飙去,而她无力控制。
在她的私生活领域里,从来没有招待过男客,连她的祖父或父亲若打算跟她单独谈话时,选择的地方也会是书房,而不是她私人的起居室。原本月和宜平打算留下来跟她一起待客的,可是在这样深夜时分,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孤男寡女在深夜共处当然不对,而慎重其事的找来两个伴妇守护,把未婚夫当色狼防备,又显得何其荒谬!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十一世纪,时代已经不同了。
所以她只能趁王子齐回房沐浴时,将两人打发。毕竟……就算这个夜晚会发生什么……不在预期内的事情的话,也没有人会说些什么的。虽然还没有正式结婚,但她已经是他的了。
啊,王子齐这个男人,总是让她陷入为难的情境中。期望这个男人会对她有些许体贴是很傻的事,但还是不由自主傻傻的幻想,然后毫无意外的得到失望。
他十一点多出现在她家门口,在将近十二点时吃完了孙湉湉亲手为他准备的消夜;然后,她发现,根据这幢房子内部房间的实际分布情况,以及他尊贵同时兼具亲密的身分,安置他的唯一选择是主卧室,除此之外,任何地方都算是怠慢了,就算她这儿有全世界最华丽的客房也一样,而且,事实上,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