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乍见贺砺时,心里情不自禁地虚了下,随即又暗恼自己没出息,为何看到他要心虚?见他杵在那儿看着她不动,少不得要上前打招呼。她正了正神色,假装从容地走到贺砺跟前,笑眯眯打招呼:“义兄。”贺砺剑眉微轩,道:“又混叫什么?”孟允棠忙澄清:“没混叫,上午贺大娘子在我家与我结拜,收我做义妹了,你看,还有信物。”她抬起手臂向他展示腕上的镯子。玉色温润的镯子衬着腴白i粉嫩的腕子,润的更润,嫩的也更嫩。贺砺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冷声道:“与你结拜的是她,我又没与你结拜,攀什么亲戚?”孟允棠:“……”“重新叫。”他盯着她道。孟允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听她叫他“临锋哥哥”啊?现在都长大了,这么叫真的很羞耻,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孟小娘子,还要继续去看马吗?”就在她左右为难时,柳士白从后头不远处走过来替她解围道。孟允棠忙点头:“要去的。”趁着这打岔的工夫,她快速地对贺砺道:“义兄,你有事先去忙,我还要继续去挑马,再会。”说完草草行个礼就想开溜,却被贺砺一把抓住胳膊拖了回去。“你做什么?放开!”孟允棠没想到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行他会有此一举,一时臊得满面通红,挣扎着道。一旁柳士白见状,上前对贺砺道:“贺大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行止,甚为不妥。”“有你什么事?”贺砺一只手拽着孟允棠,语气不善地对他道。他甚是无礼地将柳士白从头打量到脚,再次开口:“人贵有自知之明,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作为唯一的顶梁柱,更要珍惜自身性命与前途,你说对不对,柳郎君?”柳士白看着他,不语。他与贺砺从未见过面,他之所以知道眼前之人是贺砺,也是听母亲说了孟家小娘子与贺大娘子结拜,再结合孟小娘子称眼前之人为义兄推测出来的。可贺砺竟然也认识他。他不认为自己有让贺砺认识的家世和价值,唯一的可能便是,贺砺特地调查过他。见他不说话,贺砺拽着孟允棠转身便走。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小臂。他有些惊愕地停住,回头看去。柳士白抓着他的小臂道:“你不能把她带走。是我带孟小娘子出来的,我得将她安全地送回去。”贺砺鼻腔间发出一声短暂的哼笑,继而目光变冷,盯着柳士白道:“放手。”柳士白不放。孟允棠紧张地看着他俩。贺砺手一松,放开了孟允棠,向着柳士白转过身去。孟允棠想起他在曲江池畔将晏辞一脚踹进水里的“英姿”,心中一激灵,上前一步主动抓住贺砺的右手手腕,对柳士白道:“柳郎君,我有事拜托我义兄,今日就先不买马了,你先回家吧。禾善,你与柳郎君一同回去,跟我阿娘说一声我与义兄在一起,请她不要担心。”柳士白微微蹙眉。贺砺垂眸看着她。孟允棠谁也不敢看,低着头把贺砺往马行外拖。穗安扯了下禾善的袖子,禾善明白过来,忙对柳士白道:“柳郎君,若无它事,我们也先回吧。”柳士白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一句话说到底,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孟小娘子说自愿跟贺砺走,他并没有那个立场和资格去阻止。孟允棠惴惴不安地将贺砺拖到马行外,一抬头,刚好看到一个老丈抱着一只大雁从马行门前的街道上走过,顿时大喜,手一松就要跑过去,又被贺砺一把捉住。这么一会儿工夫那老丈就走过去了,她被贺砺揪着,也不能这么大喊大叫地惹人注意,就气鼓鼓地去推贺砺:“放开我。”“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姓柳的可还没走呢。”贺砺说着,忽的将她一把抱起。孟允棠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放在了马背上。原是戚阔看贺砺与鹿闻笙出来,将三人的马牵了过来。将孟允棠放上马鞍之后,贺砺自己也跟着翻身上去,一抖缰绳跑了出去。这会儿孟允棠也顾不上去指责他无礼了,手忙脚乱地把披帛展开蒙住头脸,只希望没人能认出她来。后头,穗安焦急地看着孟允棠被贺砺带走,正不知如何是好,戚阔骑在马上笑眯眯地对她伸出一只手:“来啊,我带你去追你家娘子。”穗安看着他脸上尚未痊愈的抓痕:“……”贺砺带着孟允棠奔出东市北门,斜对面就是崇仁坊,不到片刻便进了卫国公府的乌头门。在马厩里忙活的马倌听到马蹄声,忙迎上来牵马。贺砺下了马,将孟允棠抱下来,缰绳扔给马夫,拽着她的手腕就把人拖进了阍室。在阍室当值的家奴一看主人这架势,麻溜地退了出去,并将门掩上。阍室里有一张高腿长桌,上面堆满了还未来得及送到府里去的拜帖和礼盒,贺砺伸手一扫,东西叮叮咣咣地掉了满地,他一把将孟允棠抱坐上去,手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桌上。孟允棠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昏头涨脑战战兢兢,双手攥着披帛举在胸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问:“你、你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受了惊吓没两天,就可以和不相干的男子一起言笑晏晏地逛马行了,恢复得不错啊!”贺砺嘲讽道。孟允棠觑他两眼,见他表情虽然还算平静,但黝黑的眸底却分明闪烁着两团无法遏制的怒火,知道他又生气了,便小声道:“今日你大姐姐去我家,与我结拜,你应当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的事,还轮不到她来做主。”贺砺气焰稍歇。“可是……”孟允棠垂下眼睫,思来想去,还是不敢说出“我不喜欢你”这几个字,委婉道:“我也不想嫁给你。”贺砺沉默。孟允棠不敢抬头看他。片刻之后,他站直身子,在她头顶问道:“为何?”“你太凶了,我喜欢脾气好性格温和的。”孟允棠小小声道。“柳士白那样的?”
孟允棠愣了一下。她现在也说不上喜欢柳士白,但是论脾气论性格,柳士白确实比贺砺好得太多。若要成亲过日子,当然要找柳士白那样脾气好有耐心的。她点了点头。贺砺回身,一脚踹翻了室中用来待客的坐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孟允棠吓得用手捂住耳朵。她家里没有脾气这么大的人,自然也鲜少看到这样的场面。贺砺发泄一回,一转身,见她捂着耳朵侧着身子躲他似的靠在墙上,一口气又哽在了胸口。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走过去拉下她捂着耳朵的手,道:“行,我改。”孟允棠怔了怔,抬起头来惊愕地看他。贺砺被她看得有些抹不开脸,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那一瞬间孟允棠以为他又要凶人了,但他生生克制住,语气平静地对她道:“但是要约法三章,总不能你老惹我生气,到头来还怪我脾气不好。”孟允棠想说“没事不要见面不行吗”,又不敢。“,才只说了一章而已。”贺砺捉住她的胳膊,让她在桌上坐好。孟允棠幽怨地看着他。“!”眼看无力转圜,孟允棠试图讲条件。贺砺微微挑眉,“你说。”孟允棠道:“了?”孟允棠觉着他这话是嫌弃她二嫁的意思,气道:“你若觉着我不配与你提这个要求,大可不娶。你若硬要和晏辞比,那你也先写一封放妻书来,我便待你如待他一般,能过过,不能过就离。”贺砺抬步过来将她捉住,抱到桌上圈起来,道:“我就说不能对你太过和颜悦色,看看,我就问了一句,你给我叭叭这么多句,料定我此时不会对你发脾气,蹬鼻子上脸是吧?”孟允棠不服气地仰起脸道:“你还不是一样,我才提了一点要求你就……”话还没说完,他的脸俯了下来,唇贴上她的唇。孟允棠僵住。这次他倒没怎样,只是这样轻轻一贴,就放开了她。孟允棠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教我。”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缱绻地低声道。孟允棠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低声细气地说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呆愣问道:“什、什么?”“上次你说我亲你让你喘不过气来,你教我该怎么亲,我就答应你的要求。”他右手掌着她的脸颊,拇指指腹在她脸上轻轻刮了刮,那软滑的触感,世间没有第二种事物可以与之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