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倪航就通透了——他还一直好奇卓家的女儿为什么会沦落到和他爸相亲呢。他一直知道卓氏唯一的儿子是私生子,其他不太清楚,事后自己查了一下才知道,因为卓氏私生子女多的缘故,所以大女儿被戏称为嫡长女。那么卓梦既然有姐姐,就一定不是这个嫡长女了。但是他又想起,一开始和那个客人寒暄时他说过一句:“哦哦,卓姨提起过你,说你对她很好的,还帮她找保姆什么的……”而客人说:“那个不是我,那个是大姐啦。我们家三个姐姐一个弟弟。”也就是说她也不是这个嫡长女,她也是私生女。可是听她话里话外又很看不上私生女的样子。好奇心驱使着倪航越查越多,什么郑氏千金、卓太、四太之间的花边新闻,洋洋洒洒好多页。于是他就搞明白了,现在的卓太属于小三转正,所以那个客人是私生女转嫡女。该说不说这些豪门恩怨对倪航还是有点冲击的。同时也更能理解卓梦为什么父女不合了——所以这个男人是在出轨过程中被算计出一个孩子,然后还对这个孩子很不好。而且套套破掉这种事,他应该结束后就发现了吧?然后还允许对方把孩子生下来了?很难不怀疑他是想赌一把这一胎是儿子,但很可惜又不是。看花边新闻时倪航以为像这样严重的重男轻女,网上肯定会骂声一片,但拉到最下面评论区时却看见最高赞是——【这个没办法,情况不一样,毕竟人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笑哭)。】于是倪航便知道这并非孤例。即便已经这个时代了,像卓东这样的人,也一点都不少见。倪航没有跟卓梦聊这些事。一方面是这些事卓梦没有主动提起过,她未必希望他知道——倪航隐约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私生女身份还挺在意的。另一方面是,她最近真的太忙了。自从那个客人来过之后,卓梦一直是连轴转的状态。就像她之前说的,桌边被放了一杯咖啡她都不知道是啥时候来的,反正端起来就喝了。这几天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卓梦让他问问他爸哪天有空,得把酒厂电路问题解决一下,算是节_完整章节』()”算是把话题岔了过去,只不过胖子敬的这杯酒,对方确实没喝。这是还有诉求。卓梦拿起分酒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王总,其实这几杯酒一喝,咱也不算外人了,我们希望的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您是我们约见的第一家品牌,有些好处我们可能不能家家都给,但对王总您我们肯定是敢许诺、能做到的。”“有小卓总这句话,那我也放心啦。”王总说着往卓梦身边又挪了几寸,“实际上我今天来这个饭局,主要还是好奇啊,你说你们卓氏内部怎么突然就来了个这么大的变动呢?要把分公司整个儿分离出去,那其实还挺费事儿的。刚巧现在卓老住院、卓氏的白酒板块也刚刚出事,这就很难不让人觉得,啧……”卓梦和他碰一下杯子:“王总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王总也将这杯饮尽:“这就给人一种感觉吧,就好像卓氏形势是有点紧张的啊。你看你现在又是经营酒厂,又要再开一家酒行,能联系上我们这小厂子那说明你也是够着急的……”卓梦往一边闪了闪:“王总,您靠我也太近了。”“哎呀小卓总,是您太矜持啦。”王总非但不让,还又往这边凑了凑,“小卓总能但此重任,那肯定也是叱咤风云过的啊,上过酒桌的名媛哪里会是这样的呢?要是我们男人之间谈生意,勾肩搭背地喝两口、抱一抱,这生意就谈成了呀。您看您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哪里是谈生意的嘛……”“是王总您不是谈生意的态度啊。”卓梦说着就拿包起身了,“这桌菜我买过单了,王总你们慢用,我们这边就先撤了。”“哎你什么意思?”王总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变脸,乍一被下面子便绷不住了,“合着你们卓氏就这么谈生意的是吧?”卓梦跟胖子交换一个无语的眼神,又抱臂去看王总:“你是搁这谈生意还是拿我寻开心的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是觉得我听不懂还是以为我不敢发火呢?”“我说什么了?这不都正常说话吗?”王总倒无辜上了,“小卓总你得知道,生意场上无性别,女的怎么了?女的就得端着,就不能正常谈生意了?难不成这些话我跟男老板能说,跟女老板我就不能说了?”
“我服了,瞅你这有色心没色胆的样吧。”卓梦上下打量他一眼,“别觉得卓氏就一个卓东顶用,你不拿我当回事,将来有得是我不拿你当回事的时候。”“不是你跟我摆什么谱呢?还你爸是卓东,你要是什么正儿八经卓氏千金你喘两声我听着,一个私生女还搁这跟真事儿似的,你都还不如我们公司底下那些女员工懂门道呢!还学人做生意?我告诉你你下辈子你也做不()出什么名堂来!”卓梦脾气上来了,包一甩腰一叉:“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喊你两声王总你分不清大小王了,真当我上赶着求你呢?你的女员工懂门道?就你这路货色教出来的那是什么门道?告诉你论做生意我能当你祖师爷!”“嘿,你信不信我……”话音未落,打门外蹿进个人影,一声不吭抄起酒瓶就向王总砸去,在试图再次出击时被胖子拦腰抱住:“黄毛!你给我消停点!”幸好是没有砸中,不然还得给人道歉。“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卓梦在车后排揉着太阳穴大喊,“你是野人吗?你懂什么叫!法制!社会吗!”卓梦和胖子都喝了酒,黄毛一声不吭地开着车。“你说你想干点啥,你告诉我你能干点啥。”卓梦是真心在问,“事儿不会办,话也不会说,就指望你开个车你也能闹出这事儿来?”胖子习惯性地往后递烟:“卓总消消气儿,这事儿赖我,主要是我没教育好。”黄毛一点儿听不得这话:“怎么又是我的错了?他那种话都说出来了,你爸是卓东,你怕什么?”卓梦挥手把胖子的烟打开:“我爸是卓东怎么了?你以为卓东是个什么东西?卓东能让你打人不犯法?”没人敢应声,卓梦又吼:“他骂就骂呗,我没骂回去吗?我挨骂的时候多了去了,你能次次往上冲吗?就我第一回见你们那次,你们难道没骂我吗?”黄毛闷声:“我没骂你,我骂的是那小子。”胖子也回忆:“我应该是没骂吧,没什么印象了。”车里又静了半晌。黄毛忽然开口:“你真是私生女啊?”胖子扭头看窗外:“你可太会聊天了。”确实,一般人很难想象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会跟一帮地痞无赖搅和到一块儿去。慧眼独具挑中胖子是一方面,但卓梦不嫌弃穷人也是真的,毕竟她从小到大曾很多次设想过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然后“沦落”为一个普通人。她像一个窃贼,生活在偌大的卓家。她爸极力告诉她她和家里的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希望她找准自己的位置。但他又苦于这个女儿有那么几分天分,不用也是浪费。毕竟是跟其他孩子一起喊着爸,又有个卓想也是私生子,那卓梦就觉得即便自己和姐姐们不是一个待遇,至少也该和这个弟弟一个待遇才对。直到后来她明白这个弟弟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他的待遇甚至比嫡长女还要好。捋清楚的那一刻卓梦的脑回路整个倒转了过来——她明白这个家就是上下颠倒的,她是生男道路上的失败之作,她身在富贵之家,却是整个圈层内的最底端,真正的小姐少爷们个个儿瞧不上她,她却还要继续在这里摸爬滚打。所以她有时候是吊儿郎当的。她会跟胖子之流称姐道弟,也不介意给黄毛一个栖身之所,她能坐在装满葡萄的皮卡里晃悠回来,也愿意邀请那些进门不换鞋的人在家里开party。她知道就连倪航都会疑惑她为什么要和这些人厮混,但卓梦很明白,她就算拼尽全力摆出一副“高雅”模样,在那些真正出身金贵的人眼中也只是东施效颦。那就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了。黄毛的痛苦她是能理解的,不就是不管怎么努力,天生就被人瞧不起嘛。单就这方面来说,其实她也一样。所以她容黄毛在酒厂浑水摸鱼,他要是哪天能开窍那好办,开不了窍就养到酒厂倒闭为止,反正多他一个也不是养不起。“是啊,你胖哥没跟你讲啊?”卓梦是真喝了不少,只是没想到遇上王总这路货色,一肚子酒也是白喝。黄毛还不长眼:“那你这个身份,在卓家能过得舒服吗?”胖子脑仁疼:“你能聊点别的不?”卓梦倒不介意:“就这么说吧,打个雷把树劈死了都得赖我坏了风水。”黄毛有些意外,但还是接道:“那差不多,我家是钱找不到了会先把我打一顿。”卓梦“扑哧”一声笑出来,语气到底也温和了:“别老横冲直撞的,想让人瞧得起不是靠拳头。这样吧——你要能把性子磨平了,酒行那边可以交给你干。”黄毛眼神一亮,车差点开歪:“真的假的?”卓梦本来就醉得难受,被这么一晃直接撑不住了:“停停停,晕车!晕车!”本来都快到了。卓梦下了车,对着路边垃圾桶吐了半晌,黄毛把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还担心地给她拍着背。卓梦吐完又往垃圾桶啐了一口:“光拍我干嘛,去路边买瓶矿泉水去啊,我得漱口。”“哦哦,好。”黄毛说着就要跑。卓梦忙叫他:“哎哎,纸巾,先给我张纸巾!”黄毛手忙脚乱地翻遍了所有口袋:“我、我没带纸。”卓梦无语到有些带火了:“没带纸你瞎翻什么!去我包里拿,我包里有。”“包在哪……”“在我脑瓜顶上。”“啊?”“肯定在车里啊!我真是服……”话音未落,背后的外套被一把扯掉了,卓梦惊呼一声,很快就换了一件披上来。“小航?你怎么在这儿?”“下来买水果。”倪航说着拧开矿泉水送到她嘴边,然后在她漱口时已经抽出一张手帕纸,展开后重新折叠成好用的形状。一番操作直接把黄毛看懵了。倪航脸上一点笑意没有,伸手把黄毛的外套递过去:“辛苦你送她回来,车停在333号停车位就好,我先带她上去了。”说罢便扶着醉醺醺的卓梦离开了。留黄毛在原地叉腰:“胖哥,你说这我要揍他了能怪我吗?”胖子揉着脑袋催他:“别说这没用的了,赶紧过来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