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卓万都无法直视自己的癖好,在其他女同学还在早恋的年纪,她就对讲台上四十多岁的男老师情有独钟。她一开始也把这理解为对师长的倾慕之情,把这种悸动用力地压制住了。谁能想到到了大学这种情绪变本加厉,拽着英腔的老教授在她眼里风味无边,身边的所有年轻男性——注意是所有——在她眼里都寡淡至极。她自己也知道这不太正常,所以没敢和任何人讲,只是一边自我谴责一边痛苦思考是什么导致自己这样。但是任何一个花季少女在思考恋爱问题时,都不会想到自己爸爸身上去。直到有一回放假回家,原本说好的她的接风宴,爸爸却没有参加。一问才知道,是卓想最近情绪不好,爸去跟他谈心去了。当时卓万其实没什么感觉,因为这样的事从小到大不知道发生多少回了,就只是寻常地吃着饭。直到快吃完时,爸爸回家来,手上拿着给她带的接风礼物,跟她说:“万万,欢迎回家”。她要在那一瞬间将麻木的神色调整为欢快,她的所有五官都要组合成一个笑脸,她要对这根本好不期待的礼物展现出诡异的惊喜感,她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儿,帮爸爸把从卓想那里接收的负能量排解掉。这样她才能是爸爸最喜欢的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开始觉得恶心。对这种边角料一样的父爱,感到十足的恶心。卓万喜欢老男人,而源头是求而不得的,畸形的父爱。也许那份礼物是提前半个月想到,然后随口让秘书准备的;也许他根本就忘了她今天回家,听说儿子情绪不好就约到那边去了;也许在回来的路上秘书把那份礼物给他,他才想起这茬,然后拿着礼物像个surprise一样出现。一种感觉不到丝毫真心的,敷衍的爱意。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卓万都洗脑自己,至少就连这样的爱,老大、老二那边都没有。但是那一天她心里有个声音清楚地说:“这还不如没有。”正常恋爱这辈子是不太可能了,但找老男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凡有点姿色的老男人,基本都有家室了。卓万倒也没有强取人夫的爱好。她倒也想过要不要搞点另类养成系,找个二十出头的,养几年反正也就四十岁了。但问题是这不也得等上十年吗?那这十年怎么过?而且说不定十年后发福了、变丑了,身上一堆的毛病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样,那她这十年青春谁来赔?变了态的爱意实在找不到出口,最终的归宿只能是那种叔系会所。在那里,卓万感受了人间极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叔系是要严格筛选的,不像那些嫩男,只要稍微打扮就能看。卓万没有任何审丑细胞(),有时一个会所的全见完了也没挑出一个瞧得上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能手包一拽上车走人。有一回领班着急地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她的回答是:“既要老,又要清爽;既要帅,又要听话;既要钓,又要正直;既要贱,又要风雅。”领班恭恭敬敬地把她送了出去。不过是点过几个勉强合适的,卓万就已经觉得很解渴了,虽然总觉得不够得劲儿,但总算是过了一段开心又相对正常的时光。真正开始爆发是大姐婚后,贺家有意撮合她和次子贺玖。从那时起,爸便开始给她安排相亲。那年她27岁,男方年龄卡得很死,就在27到30岁中间。她当然一个都瞧不上,罕见地让爸因她的事情而叹起气来。就连亲妈也着急:“这都很好了呀,都是你爸用心选的,你看老大老二的婚事,你爸哪有这么上心啊。你好歹挑一个相处相处,别寒了你爸的心,嗯?”“我不喜欢。”卓万烦得要死,“我还要说多少遍,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你得跟你爸说啊!”“我要40岁以上的!”pia就是一嘴巴。所以这个诉求最后当然是没跟爸说,随便挑了个看着顺眼的葡萄酒厂富二代就结了。婚前就讲好是开放式婚姻,婚后各玩各的谁也别碍着谁,对方是满口答应。嫁妆给得足实,房子车子都有,对方也是一一笑纳,谁知道证一领又跟她来婚姻忠诚那套。卓万肯定是不会理他,直接说了她就这样,不行就离。对方当然舍不得跟摇钱树离婚,也试图用点手段,软的不行还想来硬的,被卓万拿台灯砸得头破血流。从此总算是岁月静好,除了生意再不谈别的。也就是那段时间,卓万陆续把二个叔搞进了医院。她一直为圈内诟病的“被二家会所拉黑过”就是因为这个。那段时间她整个人就是非常暴躁,在会所的时候可能人家一句话不对她一巴掌就打上去了。
手疼,但是爽。但是只是甩巴掌倒也甩不进医院,只是以此为,卓万觉醒了一些特殊癖好。她还记得那天,她平时很喜欢的一个叔刚送走上一个客人赶来她这儿,手上拿着所谓“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可她明明在大厅看到另一个客人戴着一模一样的项链。原本会所里这些事都是演一乐呵,就算是会所统一批发的,只要他说是特意准备的那就当他是特意准备就好了。可卓万那天突然就跟他较起劲来——“特意给我准备的吗?在哪里买的?哪天买的?为什么突然想起给我买东西了?”“为什么买这条?寓意是什么?为什么今天送给我?有什么特殊纪念意义吗?”“那为什么要说是特意给我准备的?是骗我的吗?花一点时间说一点漂亮话,就想让我()感动吗?就想得到与之不匹配的感情吗?”那叔被问得窘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您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想要真的您还来我们这儿干嘛呢?”等卓万反应过来时,那叔正倒在地上捂着鼻子,神色惊恐地看着她。而她手里是沾着鼻血的烟灰缸。firstblood之后再去的话就是那种玩得比较花的会所了,以为在这种地方把人捆起来抽就没事儿,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的。然后在看着救护车的车尾气时明白过来,他们喜欢挨抽到底还是为了爽,而不是为了死。doublekill其实从那之后卓万就规矩了很多,花的会玩,温和的也可以。再加上长得好看,所以一度还很受欢迎。直到有一回,偶然得知一个新来的叔是有老婆孩子的,听得她直皱眉:“你有老婆你来这种地方?你干这个你家里人知道吗?”“嗐,那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钱才重要。”漂亮的叔做了个钱的手势,“鼎鼎大名的卓东听过吗?为了钱能跟富婆结婚呢,完事儿不还是跟原来那个好吗?那钱不还是给原来的老相好了吗?”他大放厥词:“什么叫好男人?这才叫好男人,能赚到钱,还能对老婆孩子好,这就够了。”卓万把手伸向了烟灰缸。triplekill她还是觉得第二次不能怪她。这波啊,这波是替天行道。二妹卓梦和倪斌相亲的事她是知道的,当时那照片一看,就觉得惊为天人。二妹觉得是羞辱,她却眼红得要命,这别说是带一个儿子了,就是带仨她都认了。但毕竟是二妹的相亲对象,不是她的。那也只能安慰自己这种长得好看的老男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更别说手上还有个厂,大概率就是那种不可一世的雷霸天,没准还得要求她夫为妻纲。后来二妹的相亲没有成功,她也渐渐忘了这茬了,包括后来进行关于“收购倪氏酒厂”的讨论时也没多想,顶多感慨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现在总算是把人弄家里来了,卓万才确信自己一直就很中意倪斌。她只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很快过去,卓万总算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绿本本。前夫从她的房子里搬了出去,看起来也是阳光明媚,一脸轻松,这场可笑的婚姻闹剧自此终结。在爸生病住院前,这是卓万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现在她真的把婚离了,她爸甚至都无从得知。这样的想法让她惊心动魄,好像爸的病痛对她来说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这也太不孝了这。于是开心也开心得不够畅快。有很长一段时间,卓万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像一个漫长的雨季,时而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时而又风停雨住、从乌云中透过几缕阳光。万物一时觉得自己就要淹死在这场大雨里,一时又靠着这丝丝缕缕的阳光苦苦生长。于是活得没多好,死也死不了。所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声是啼哭,因为人生来就是含辛茹苦的。她曾对此深信不疑。直到拿着离婚证回到暂住的房子里,倪斌刚好拿着铁锅完成一个漂亮的颠勺,还不耽误他回头招呼道:“卓小姐回来啦?稍等,菜马上好。”“嗯……好。”她应着回身关上门,顺带掐了自己一下。我这不是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