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回荡着承恩公夫人忧心忡忡的啜泣声。“大嫂,嘉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皇后蹙着好看的新月眉,关切地问道。这几天,承恩公府那边天天叫太医上门,柳皇后也特意把太医令招来问过话。太医令说,世子身上的鞭伤只是皮外伤,他们给他用了宫里的生肌霜,可到了半夜,伤口依然渗血不止。说他次日又给柳世子改用了八珍膏,还是没用,不知为何,世子的那些伤口始终没法愈合。说他与几个太医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嘉儿说了,宁舒口口声声告诉过他,要是他想活下去,就得去求她。”“我昨儿去了趟怡亲王府想给嘉儿讨个公道,可宁舒根本不认。”“怡亲王妃也在,您知道她说了什么风凉话吗?”“她说宁舒年纪还小,不懂事,太后、皇上和王爷都宠她,打小就宠坏了……”承恩公夫人越说越气,怡亲王妃说的每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绘声绘色地把王妃的话学了一遍,“还说什么怪她教女无方,她也管教不了这个女儿,从前她数落宁舒一句,皇上、太后反而要说她对女儿太过严苛,说唐家的女儿是明珠,将来的仪宾得让着、敬着、捧着。”想起怡亲王妃说这番话时漫不经心的样子,承恩公夫人的心头像是有一股烈火在灼烧般。‘“娘娘,哪有这样的人家啊!您品品,王妃这话里句句带刺啊。我是想明白了,只要一日不解除婚约,宁舒是绝对不会告诉我们该怎么救嘉儿的。”“我真怕,真怕我和国公爷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说着,承恩公夫人又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可不敢拿儿子去赌,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凤仪宫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柳皇后坐在紫檀木罗汉床上,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承恩公夫人,食指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袖口的镶边,衡量着利害。承恩公夫人赌不起,皇后也是,柳嘉是她唯一的嫡亲侄子。在她看来,其他庶出几房的男丁与她隔了一层,根本就看不上眼。好一会儿,柳皇后的红唇间门逸出一声无奈的轻叹,终于点了头,道:“好。”“这件事本宫回头会和皇上说的。”为了侄儿,也只能这样了,宁舒这丫头脾气这般差,作天作地的,说不定真会要了侄儿的命。皇帝让两家联姻,是为了给柳家找靠山,也是为了给大皇子找助力,朝中那么多显贵,也总有比怡亲王府更加合适的人家。承恩公夫人闻言如释重负,喜出望外地抹了抹眼泪,赶紧起身对着皇后福了一礼:“我代嘉儿谢谢他姑母了。”“还是娘娘心疼我们嘉儿。”承恩公夫人说了一通好听的话。然后,也就不再久留,立刻告退了,心里还在忧心儿子的怪病。承恩公夫人离开后不久,柳皇后就去了养心殿。当天正午,皇帝派梁铮跑了一趟怡王府传口谕,寥寥数句,意思很明确,两家结亲不是结仇,事已至此,赐婚一事就此作罢。这番口谕中透着明显的不满,可对于怡亲王夫妇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梁公公,”面对梁铮时,怡亲王笑得客客气气,只是笑意不及()眼底,“本王这女儿自小脾气差,连她三哥想要抢她的马儿,她也是照抽不误的,抽得她三哥抱头乱蹿,还得回过头去哄她开心。”“也是皇兄与太后自小纵着她,说什么皇家女儿,哪有事事顺从他人的理,宠得这丫头无法无天的。”“你回去跟皇兄说,本王定会让王妃好生管束的。”怡亲王从头到尾笑容满面,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梁铮干笑着应和几声,心下唏嘘。连他都瞧得分明,皇帝的这桩赐婚委实不太地道,柳嘉无论门第还是人品,都配不上宁舒郡主。但是现在,拒婚的不是怡亲王府,而是承恩公府,皇帝就是连想迁怒都不能,非但不能迁怒,为了安抚怡亲王府,连允诺过的郡王爵,皇帝都不好意思收回了。而且,经过这件事,梁铮甚至隐隐感觉到,怡亲王说起皇帝时的态度多了几分疏离。压下心头的异样,梁铮笑着拱了拱手:“王爷,那奴婢就回宫复命去了,不叨扰王爷了。”
怡亲王便吩咐了大管家亲自送梁铮出去。差事办好了,可梁铮却心里有些不安,思绪纷乱,人也显得有些恍惚。皇帝这些年来的处事越来越糊涂。不管是对谢元帅,还是现在对待怡亲王府的事上。这婚事若是真成了,也就罢了,为了郡主,怡亲王就不得不和柳家绑在一块儿。可现在,这般来回折腾了一番,皇帝反倒是把曾经与他最亲近的同胞弟弟给推远了,兄弟间门从此有了难以磨灭的隔阂。若是以后真有什么变故……梁铮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细想,强自打住了思绪,告诉自己:不会有变故的。一定不会!“大捷!”远处传来的喊声以及急促的奔马声把梁铮的思绪唤了回来,眉目一喜。“幽州大捷!”一匹矫健的骏马沿着宽阔的街道飞驰而过,马上的小将风尘仆仆,激动地挥舞着军报,高声喊着,“八百里加急,幽州大捷!”幽州大捷这个喜讯不用特意宣扬,就在短短半天内传遍了整个京城。算算时间门,卫国公世子这才离京半个多月,就是一场大捷传来。京城上下一片欢天喜地,无论是朝臣勋贵,还是百姓流民,全都松了一口气,为之一振,更有商铺酒楼在大门口“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庆祝这个喜讯。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城西的葫芦胡同,负责殷家在京城产业的鲍大管事亲自跑了一趟殷家,来向老爷子禀报这喜讯。“幸好老爷子您精明,眼光独到,这段日子来钱庄兑银子的人不少,都在抱怨说嘉和钱庄不地道,竟然关门了,以后还是要兑我们殷实钱庄的银票。”“咱们这未来的孙姑爷真是能干极了,一出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愧是顾氏血脉,代代都出名将!”鲍大管事一会儿恭维老爷子,一会儿又夸奖起顾非池(),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颇有种殷家如今否极泰来、蒸蒸日上的欣喜。他说话之时,萧燕飞在廖妈妈的指引下进来了,恰好听到了他说起顾非池,唇角弯了弯。“燕儿,来这边坐。”老爷子殷湛对着萧燕飞招了招手,示意外孙女在下首坐下。殷湛是特意让人把外孙女叫来的,知道这丫头一定也很想知道幽州那边的军情。殷家的产业遍布大景各州,在幽州一带也有不少产业,在大捷的军报传回来前,鲍大管事这边也陆续得了一些消息。萧燕飞好奇地打量着鲍大管事,他约莫五十岁出头,穿了一件暗红色祥云团茧绸直裰,圆盘大脸,白白胖胖的模样像尊弥勒佛似的,眼角眉梢都是和气的笑纹,看上去红光满面,亲切又富态。不明底细的人见了,怕是会以为他是哪里的富商,哪里会想到他不过是外祖父手下十几个大管事中的一个。“老鲍,说吧。”坐在轮椅上的殷湛笑着拈须,心情大好。鲍大管事理了理思绪,肃容道:“在顾世子率援军抵达幽州前,承恩公和武安侯已经被困在尚古城半月。”“因为白巾军围城,尚古城成了一座孤岛,城内不仅粮草不足,水源也被截断,无论百姓还是将士的日子都很是艰难,城内一些人家只能以野菜、树皮果腹。”“军中粮草无以为继,承恩公便让人去搜刮城中百姓的粮食,要求一户上交一斗米,百姓不愿给,那些兵就用抢的,城内怨声载道,可这些百姓哪里斗得过官兵,没几日城内就饿死了不少人,卖儿卖女更不在少数。”“一开始只是抢粮食,后来军中一些人见承恩公只管收粮,其它万事不管,就越来越放肆了,抢夺起商贾、百姓的钱财物品,我们在尚古城的钱庄、布庄、茶叶铺子全都被抢了,更甚者,还有人掳掠妇人……”尚古城成了人间门地狱!说到这里时,鲍大管事忍不住朝萧燕飞看了一眼,觉得不太适合在表姑娘跟前说那些个腌臜事。屋内顷刻寂静下来,空气好似凝结住了一般,只听外头庭院里那窸窣的虫鸣鸟啼间门或着响起,四周的气氛略显压抑。殷湛脸色渐冷,神情凝重,苍老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事急从权,前方将士的确需要粮草才有力气守城,可就是要筹粮,也不该用这种粗暴蛮横的手段,这不是“筹”,而是“抢”。军队本该戍卫边防,护卫一方百姓,但谁能想到这大景的军队,也能跟那些个流匪贼寇没什么区别,烧杀掳掠的事一件没落下。“后来呢?”萧燕飞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眸光清冷。鲍大管事定了定神,接着往下说:“承恩公放任军队在城内抢掠,尚古城的百姓们苦不堪言,后来有人揭竿而起,群起反了。”说这番话时,鲍大管事并不觉得痛快,反而后怕。任何有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得出,要不是顾非池及时率援军控制了()局面,尚古城的沦陷是迟早的事,甚至于连城内这些百姓怕是要被逼着加入到白巾军的阵营中,那么整个幽州就真的危矣!()殷湛与萧燕飞听着皆是一惊,外祖孙俩面面相看。?本作者临天提醒您最全的《重生文的原女主觉醒了》尽在[],域名[()]?『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反了?”萧燕飞忍不住叹道,心口沉甸甸的。厉害了,围城的流匪白巾军没打进来,城里的百姓先反了。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这些可怜的百姓是过得多惨,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鲍大管事咽了咽口水,露出微妙的表情,带了几分欲言又止,又瞥了萧燕飞一眼,才道:“尚古城的百姓们纠集在一起,用了半天打进了府衙,想拿下暂住在府衙的承恩公……混乱中,武安侯的一条腿被人砸断了。”“砸断了?”萧燕飞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殷老爷子。阳光柔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一双眼睛明亮如夏日的骄阳,目光灼灼地望着殷老爷子。她似在问,是不是?这小丫头,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殷老爷子拈须浅笑。他半眯着眼尾下垂的眸子,瞳孔中精光毕露,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五万两银子可不是白花的。”他花的这五万两可不是为了把萧衍塞到军中,让他白领一份军功的。“……”鲍大管事不知前因后果,听不明白老爷子在说什么。见老爷子在笑,鲍大管事也笑,富态的脸庞上,笑成了眯缝眼。萧燕飞看着外祖父,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荡漾着不容错识的欢喜。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不止于此,其它好消息接连不断地自幽州传来。先是顾非池夺回了樊阳城,白巾军残匪退回了幽州上郭郡;再是顾非池率大军势如破竹地追击白巾军残匪至上郭郡,打得白巾军溃不成军。等到了六月二十五日,受了伤的武安侯萧衍先一步被人送回了京城。人直接被送到了武安侯府,整个侯府为之震动。萧太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第一时间门跑来看儿子,却见榻上的萧衍瘦了一大圈,面颊凹陷,形销骨立,他的一条腿从大腿根开始直到足底,全都变黑了,浮肿溃烂。“阿衍,你的腿……”太夫人心一沉,几乎无法直视。跟随萧衍一起回来的老大夫抱拳禀了萧太夫人:“太夫人,侯爷的右腿伤势太重,如此下去,怕是要危及性命,必须截肢方能保命。”截肢?!太夫人仿佛被雷劈似的,惊呆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一软,面色惨白地昏晕了过去。“太夫人!”丫鬟婆子们慌慌张张地扶着太夫人,一面呼喊着,一面给她按了按人中。“不可能!”萧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比太夫人还要难看。这一路上,这大夫只含糊其辞地说自己的腿伤得不轻,要养上一段日子,可从来没说过要截肢。不,绝不可能。萧衍双目血红,声嘶力竭地嚷道:“本侯的腿怎么可能要截肢,不就是断了根骨头吗?!”“养个半年就能好的!”“你这个庸医,滚!给本侯滚!”在萧衍激动的咆哮声中,一度晕厥的太夫人终于悠悠转醒,那浑浊的眼眸恍恍惚惚,整个人虚软无力,宛如大病了一场般,死死地攥住了椅子的扶手。她的眼神既心痛,又担忧,更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