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聚集了一小群飞蚊,毫无章法地乱撞在一起。雨后的水泥地聚了一个又一个坑坑洼洼,月亮装在里面,很多很多份。
原平背着背上的人,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两个人就这样叠在一起,影子也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原平看着地上,默默地想,如果诗人把爱情比作月亮,那他希望,自己不要得到很多很多份。
因为他要的不多,只要那独一无二的一份,就好。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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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关着灯,一片漆黑,原平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突然脚下踢到个东西。他没顾上去管,开了灯把沈知意在沙发上放下,转身去捡,才发现是今天下午周然塞给他的雨伞。
想到这件乌龙,还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平觉得有点迷茫,又有点好笑。自己把伞拿回来,本来是还想让沈知意拿主意的,谁知道人病了,连带着自己也累得不行。
他又回忆起今天同学聚会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嘴角的笑容停住了——看人脸色这种技能,他在很早的年龄就已经掌握。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觉得,我和沈知意不配吧。原平低着头,嗤笑一声,又停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没再发出声响,只是用手掌搓了搓脸。
……但更可悲的是,我自己竟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沈知意被安置在沙发上。说来也奇怪,在车上他不算听话,回家了却乖得很,基本上原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原平让他乖乖待在沙发上,人就真的乖乖坐在那儿,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考虑到他体温有点高,原平先把家里的温度计和退烧药找了出来。他一出卧室,就对上沈知意直盯着他的眼神。
原平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说沈知意这种桃花眼,天生就是这样,看谁都像含了三分情。他觉得真的很有道理,就比如此刻,沈知意这样看着他,一眨不眨地,就会莫名让原平生出一种,他很爱自己的错觉。
男人拿着温度计到了沈知意跟前:“张嘴。”
乖宝宝沈知意听话照做,温度计被塞进嘴里,过了会儿发出声“滴——”的提示音。原平接过来一看,没说什么,进了房间,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过了会儿人出来了,沈知意还看着他,问道:“老公,我发烧了吗?”
他还迷茫着,说话也慢吞吞的。原平摸摸他的脸:“是,有点低烧。我拿了退烧药过来,宝贝先吃一点,如果没有好转,我们去一趟医院好吗?”
沈知意十分讨厌去医院,不太严重的病,以前在老宅一般就让家庭医生看了。现在和原平住在一起,自然是没有家庭医生了。
“不去医院……”怀里的人挣扎起来,原平赶紧搂住他哄,“好好好,我们不去。”
喂完人吃退烧药,原平把他抱进了卧室。
刚把人放下,就见沈知意头一点一点,眼看着又要倒下去了。原平本来要转过去换衣服,连忙伸手把他接住。
沈知意身上还穿着在外面的那一套西装,还没吃药,也没洗澡,要是就这么让他睡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多难受。
“老公,我难受……”他今晚一直反反复复在说这句话。刚开始还能算是撒娇,想让原平心疼心疼他,现在那股劲儿上来了,是真的难受,抱着原平哼哼唧唧不肯撒手,一直往人怀里钻。
原平对着他,一向有用不完的耐心。男人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脸:“哪儿难受,热吗?要不要拧块毛巾给你敷一敷?”
沈知意闭着眼睛点点头,似乎是睡着了。他的脸还红着,额头上被原平给搭了块凉毛巾。因为难受,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因为缺水翻起点死皮,样子看着很可怜。
退烧药已经吃下去了,只是见效还需要一段时间。原平注意到他的嘴唇,又把家里的棉签翻了出来。接了杯温水,仔仔细细地给他擦了两三回。
看人好像舒服了点,原平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自己精神绷了一晚上,此刻也累得不行,直接在沈知意床边的地板上一屁股坐下,盯着他的脸开始发呆。
病着的人似乎格外幼稚,沈知意也不能例外,他平常很少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今天算是难得的任性了。
原平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他喜欢看这样的沈知意。或者说,什么样的沈知意,他都很喜欢。
不知道想到什么,原平微微叹了口气。他把沈知意胸前的被子掖好,给他关了床头灯,自己准备去洗个澡。
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人。今晚这个可爱又幼稚的沈知意,让原平想起了他们曾经的高中岁月。